“看你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是內城給的夥食太差嗎?還是我們的小男子漢受不了身上的傷?”沙居繞過路中間升起的大堆篝火,一屁股坐在萬籬的邊上,他看起來一臉輕鬆,就好像白天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你還笑得出來?就因為自己沒受傷嗎?”萬籬看著歡快地嚼著部隊儲備幹糧的沙居,再對比一下自己身上火辣辣的傷口,突然間有些羨慕起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來。
“誰說我沒受傷的?就算沒被刀子砍到,背著你跑了那麼長一段路也得累出內傷來。你再看看之前的那個小姑娘,真是偏心,就知道給你包紮傷口,也不搭理我一下!”臉上還帶著微微青腫男人大聲嚷嚷著,不時噴出一些食物的碎屑,看起來相當的沒品外加不雅觀。
“你這一把年紀了也總該有個妻子了吧,讓她給你包去啊,居然還打著別人小姑娘的主意。而且再不濟的你找部隊裏的那些士兵也行啊,雖然一群糙爺們互相處理傷口那個啥一點就是了。”
沙居歎了口氣,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包著鐵皮的大酒瓶,抬手猛灌了幾口,刺鼻的酒精味登時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萬籬皺皺眉頭,“我記得守城的衛隊是不能隨意飲酒的吧,末流城是個例外嗎?”
“那倒不是,末流城是亂了點,但也是有自己的軍紀的。但是男人嘛,每次死裏逃生之後都值得大喝一場慶祝一下,這樣下次你要去拚命的時候還能留著點念想。”
“另外,我還沒你說得那麼老,雖然看著滄桑了一點,其實也才二十七,不過沒老婆是真的。這末流城不安穩,誰願意跟著一個早晨出去了晚上還不見得能不能安然回來的家夥過日子呢?”男人的語氣裏透出一絲悲傷,但一口烈酒下肚,他的笑聲卻愈發響亮起來。
“所以啊,我現在就想趁著還算年輕,再多掙些錢,隻要你有了錢,這亂城窩子裏總有婆娘願意跟著你的,哈,我們這些個兄弟都是這麼想的。不過……過了今晚,很多人也就隻能想想了……”
這才是他不願意回到營地裏去的原因吧,不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悲涼軍歌,運送陣亡將士的車隊差不多已經整裝完畢,天亮之前就可以出發。
作為局外人的萬籬可能沒有太深的感受,但看著昔日夥伴的屍體被抽幹靈魂,草草裝上貨車,那滋味估計沒誰能受得了。
他望著吡啪作響的篝火,一時間不知道該再說什麼。
在巨臂們終於失去力氣被接連伐倒之後,內城街道上的臨時居住點也已經建造得差不多了,半個小時前城主曾來過這一帶查看情況。但萬籬錯過了這些,他是剛剛才醒過來的,飽飽睡上一覺之後感覺身體清爽了許多,當然,這裏發放的幹糧不太好吃就是了。
“那個小姑娘也跟著他們去外城了,你不去找找自己落在外城的東西嗎?”
萬籬知道她是想去找她父親的屍體,至於自己,那跟隨了自己許久的長劍和兩把匕首,還有那隻往生匣都已經不知道丟去哪裏了,當然,後者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他對自己的那些死者也都不熟悉,現在滿城的死人都要被裝車運到饕餮之齒去埋掉,他已經沒力氣,也沒心情再把那個大箱子背去那邊了。
“內城有賣武器的店鋪嗎?”萬籬隨口問了一句,卻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好像已經沒有錢了。
“該死的櫃子!”
“哦?你說的是這個嗎?”身後話音剛落,萬籬就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身下的地麵竟微微地晃動了一下。
一身淡藍色精致裙裝的老板娘悄無聲息地來到萬籬身後,她的邊上還跟著店裏的夥計和一個壯實的粗眉男人。
女人嬌好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得意神色,身旁黑漆漆的大木箱滿是劃痕,卻依舊安安穩穩地立在地上,看樣子完全沒有受到實質上的損壞。
“我們店鋪雖小,卻也算是信譽良好、說到做到的。”
萬籬略微有些吃驚,要知道店鋪所在的位置應該還在忘川那場戰鬥的波及範圍之內,那麼這匣子顯然不是事後才搬出來的,再看那老板娘長裙飄飄一臉輕鬆,可見這實力真不是吹出來的。
“現在這個樣子,陪葬品估計已經用不上了,你不留點東西修一下房子嗎?”他看了老板娘一眼,也不顧忌什麼,直接掏出腰間的小鑰匙開了最外一層門的鎖,匣子裏麵的各個小抽屜又有獨立的鎖,他隨手打開一個,看了看他放在裏麵的一把備用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