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不住那些古老的歌謠,隻是想起,在某個孤獨的黃昏,年輕的牧羊孩子站在高高的山坡上輕聲唱道:“未來,快點到來吧,讓我好好看看你的嶄新模樣……”
而在極遙遠的沙漠的某個角落,沙居最終還是被那群路匪裝扮的死信者抓到,他們把他從被長矛紮得像個刺蝟的沙行獸背上踹下來,大聲哼唱相同的句子。
滿滿的豪壯氣概。
“我沒想到素來愛麵子的黑市居然會和一幫流浪城邦出身的路匪強盜合作,就算護城衛隊來不及趕回末流城,他們也會抓住你們,把你們的屍體掛在葬林的木架子上!”
要不是被身後幾個力氣大得驚人的死信者按住,說不定沙居現在真的已經這麼做了。
為首的高個男人抹了抹額頭的汗水,一把揪住沙居的衣領,冷笑道:“要不是忘川大人特意叮囑要留著你的小命,我們現在就已經把你掛在葬林的木架上了”。
他啐了一口,一手捂住沙居的嘴巴,一手抽出腰間匕首,狠狠刺入沙居的大腿。
刀刃避開了重要的血管,但男人經驗老道,這一手下去沙居就不可能立刻趕回末流城了。雖然他更希望一刀割了這小子的脖子,畢竟那殺豬般的嚎叫是在讓他有點受不了。
“把我們帶過來的食物和水給這個小東西留下,至於他能不能爬回末流城就得看他自己的運氣了,另外,砍掉那頭死獸的腦袋,拿走這小子的武器,別讓他死得太容易了。”
男人輕笑兩聲,丟下物資和痛得幾乎說不出話的沙居,躍上沙行獸揚長而去。
死獸的鮮血漫過沙地,環繞著沙居,與他的血液彙到一處,他勉強抬起頭,看著那些死信者的背影逐漸遠去。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著什麼,也許是沙漠神靈的奇跡,也許是北方冰雪之地飛來的蔽日渡舟,但他大概永遠無法等來其中任何一個。
許久的平靜之後,他才注意到風沙被吹起的聲音,沙礫像是細雨般砸在他的身上臉上,他聽見什麼東西落到地上,以及輕悄的腳步聲。
一個渾身裹在灰色破爛衣袍裏的身影在沙居身邊站定,他大概也就隻有十四五歲的孩童般大小,沙居側過臉,正對上對方被褪色的木麵具遮住的臉和他大大的麻布兜帽。
“你是……北疆的修士?還是我的幻覺?”
“你該起來了,現在出發的話,你還能活著回到末流城”,麵具後麵是一個讓沙居有點熟悉的女聲。
沙居歎了口氣,他其實完全可以掙紮著爬起來,隻是心念已盡,萬念俱灰……
“沒了護城隊,王城很快就會墜落,黑市會占領王座廳,一切都要結束了,末流城終究守不住。”
“末流城的人還沒有死光,而在未來不久,你難以想象的災難即將降臨,你讓人們提前準備好糧食和水,得為了末流城的人們活下去。此刻將王位讓給黑市,是為了讓末流城變成一座更加堅固強大的城邦,當然,我更樂於看見你的軍隊和黑市拚個你死我活,到那時,我們雖沒有強大的城邦,卻擁有了一批強大的……死信者。”
沙居心中一驚,猛然抬頭,“但是,但是你是修士,是神信者們的護佑,為什麼……”
“你錯了”,女孩俯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什麼都不是,不是修士亦不是護佑者,不執劍不鑄器,不吟唱詩篇也不挽回生命,更不是吾主一直眷戀深愛的那位,我隻是,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