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籬仰起頭，有些木然地望著身前的兩人。
事實上對於已經無可救藥的不潔者來說，直接了結他們後續可悲的生命也算是對其先前所做抗爭的尊重，畢竟，沒人希望自己變成自己厭惡的怪物。眨眼間其中一個劍士腰上的長劍已經離鞘，男人微微皺眉，噗嗤一聲將泛著寒光的利刃送入萬籬胸口。
即使對猶如黑獸的不潔者來說，心髒也是足以致命的要害。
“命運對眾人都有審判，戰爭就要結束了，就在這裏安息吧。”
沒有預料中的強烈抵抗或是瘋狂吼叫，也不像他們過去處理過的任何一個不潔者，原本勉力掙紮的男孩隻是悶哼了一聲便徹底失去了動靜。胸前傷口中，被劍刃攪爛的心髒破碎開來，霎時湧出大團烏黑的血跡，腥臭的氣息不斷彙聚外溢，血毒又在尋找新宿主。
萬籬側著腦袋趴伏在地上，渾身都浸著鮮血，但讓兩人稍稍有些意外的是，男孩那雙無神的黑色瞳孔仍在吃力地張望著，凶惡和嗜血隨著獸血的流失逐漸隱去，此刻的他竟有種孩童般的純粹。
“不論如何，接下來都隻需要等待就好了，等待神女的召喚。”
劍客回頭看著身後兀自四散的隊伍，這場戰鬥的計劃早在很久以前便已經決定下來，雖然看起來似乎毫無希望，但還是到了今天這一步，即使成功的話他們也會死去，不過，希望會留存下來。
在近千人的隊伍上方是兩個神明的戰鬥，沒人能形容出那到底是怎樣一種情形，隻知道哪怕隻是一個簡單照麵都會讓天穹的破碎加速，虛空中探出的鐵鎖纏繞著零漓幾乎已經與天幕化為一體的身體，風刃四散，足以輕易碾滅萬千生靈的力量如洪流般湧動著。
黑色恍若山峰的尖刺正倒垂著從裂口進入這個世界，數十頭噬界獸怒吼著遊向各處，而在靠近地麵的地方，僅僅是怪物身軀上緞帶般的觸腕所及之處便立刻便崩滅，遁入無形了。
無關是否堅硬，按照神的說法，消失的東西是被解除了存在。
就連此刻天空中的神明都在小心避開那些瘋狂的生命，伽因曾提起，那種解除存在的力量，對所有神明都是有效的，而這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如果有可能，她會選擇與零漓同歸於盡。
不過在地上眾人眼裏這些也隻是模糊的景象，撼動天地的對弈中就連光線空間都在扭曲，烈風自無盡高空席卷而下的時候甚至能將數十個人吹飛，而這還是在對戰雙方都還心存顧忌的情況下。
作為創造萬千生靈的存在，作為創生界主宰者的零漓在全盛狀態下的一擊大概可以直接擊潰一個世界的根基。
地上，萬籬還沒有徹底死去，即使黑血已經流失得差不多了，他也失去了灰火之輪和咒文的力量，死信者的修複能力隨著靈魂儲備的見底而完全失效，他仍舊眨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
腦海裏穹頂的屋宇宛若紙片燒出的灰燼碎片般層層剝落，不斷飄散，但奈奈和其他的孩子依舊站在萬籬前方不遠處開心地交談著什麼，這裏是永遠沒有憂愁傷痛的世界。
原來這樣的地方是真的存在的，一直在與他近在咫尺的地方。
萬籬閉上雙眼，又睜開，暗淡的靈魂碎片從他的身體裏不斷鑽出飄向高空，身體傳來的劇痛是如此的真切，但是隻要閉上眼睛就可以立刻忘卻，隻要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