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顆閃爍的星晨於厚重雲層飛雪之後悄然顯現,眼下氣溫大概是降到了極低的程度,萬籬不知道,卻也能明顯感覺到黑獸的行動正在變得遲緩。沒完沒了的戰鬥持續到了半夜,遠處還是能夠看見帶著道道血色飛起落下的虛無之影,少年望著頭頂依舊昏暗的天宇,輕輕哈了口氣。
他發覺自己正在陷入一場極為重要的爭鬥,盡管現在算上那些北疆戰士,還在站在這廣闊戰場上的也不過寥寥數人,盡管這場災難在南疆還不為人知,它已經變得意義非凡。
夜色下伏屍無數的荒原之戰,大概可以被收入詩人們的故事裏用來哄騙那些想要早早踏上冒險征途的孩子們了,如果那時候腳下的北疆亦或是遠方的南疆故鄉還有人活著的話。
沾滿粘稠血水的長劍已經折斷在某隻黑獸的腦袋上了,萬籬腳踩著數米之高的溫熱屍體,小心操控著那些拖著修長尾巴遊離於身體四周的球形火焰,它們的存在至少讓所有試圖再度近身的黑獸都能多猶豫思量一下。隻是此刻饑餓感和疲憊比之前更加明顯地折磨著萬籬的身體,即使對寒冷的感知還是那麼微弱,模糊得像是許久之前那回憶中的體驗一樣。
數十隻黑獸停下前行的腳步緩慢包圍了他,但與此同時整支巨大的隊伍也在逐漸平靜下來,怪物們受困於肉體的疲憊,盡管最靠前的隊伍估計早已經踏平了穀地裏的小鎮。說起來,萬籬曾聽暗旅說起那裏曾是另一個神侍的故鄉,在很久以前,那裏叫做息風穀。
穀地之外這片寬廣的平原則被北疆的旅人們稱之為晨曦之望,過往每當火紅的太陽沿著地平線慢慢爬升躍入晨霧的時候,原野上總會閃動著零星炫目的金色光芒,像是暗夜裏生起的篝火般。但是看起來要等到下一個清晨的到來似乎不是那麼容易了。
足有成人大小形似老鷹的怪物正成群在天空中飛舞盤旋著,它們封鎖了萬籬離開的路。
“我很好奇你們到底是哪裏來的,你們的靈魂裏滿是人類的記憶,卻變成這個嗜血醜陋的樣子,當你們在世界的某個地方出生的時候呢?你們生來就是帶著靈魂的怪物嗎?”
麵對萬籬因為斷續喘息而變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問話,黑獸們隻是報以沉悶的低吼,像是夏日大雨降至時候的雷聲。少年掀起破爛的襯衫衣角擦了下臉上的血跡,扭頭狠狠地啐了一口。
就在這個刹那又一頭黑獸怪叫著衝了上來,它拋去同伴們麵對成堆扭曲屍體時表現出的忌憚與畏縮,外突如野豬般的尖銳獠牙甩著粘稠唾液就朝萬籬直撲上來。但他們唯一的敵人隻輕巧地後退幾步便避開了這次突襲,萬籬心念微動,數飛舞的十個火球像是終於找到了發泄的目標般一哄而上,全都它的腦袋上炸成了炫目的巨大光焰。
爆發的炙熱氣浪中響起了怪物歇斯底裏的吼叫聲,它直對著萬籬吐了一口墨綠色的液體,緊接著便不顧火焰飛速逼近,整個巨大的腳掌猛然拍在了他的身上。它比其他的黑獸更加強壯,更能忍受傷口帶來的不良影響,而無休無止的戰鬥已經讓萬籬本能地有些疲憊恍惚了。
萬籬在遮蔽住視線的粘稠毒液中聽見耳邊一陣巨大的轟鳴,雖然並沒有很明顯的感覺,他還是注意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散發著陣陣的青煙,隨後便是身周衝天而起的雪花和腦袋被砸碎一般的劇烈疼痛。他在地上翻滾了好長一段距離,再次清醒時,已經是在一堆黑獸的包圍中了。
但出乎它們的意料,萬籬再次躍起飛快攀上另一頭黑獸的脊背。雖然失去了獸血的依附,但是他脆弱的身體並沒有因為剛才巨大的衝擊而折斷任何一根骨頭。少年擦去嘴角的血水和爛泥,雙眼直直盯著不遠處腦袋已經徹底燒焦變形的怪物,它臉部的血肉就像是受熱的蠟像般垂落下來,不少地方甚至已經可以隱約看見骨頭了,但就像萬籬一樣,它並沒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