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決鬥,各懷信念,還能期待什麼樣的結局呢?
萬籬長久彙聚起來的身體又一次被擊散,像是墨滴落入水中般暈染開來,匕首刺入蘭獵身體的刹那,他感覺到了男人突然散發出的刺骨殺意,火焰帶來了幾乎致命的溫度和零碎神湮的力量,而那個男人,依舊捂著胸口的刀傷靜站在房間中央。
“這才是真正的你的力量,咳,出其不意,真是很厲害呢。”
他甩落身上焦黑襤褸的衣物,朝著萬籬墜落地麵的殘骸緩步走去。男人的刀傷一直從胸口歪歪扭扭地延伸到接近脖子的地方,流血的地方幾乎是馬上就被火焰凝固燒合了,但即便是這樣他看起來也極為勉強,腳步踉蹌,隻不過在用超乎常人的毅力在堅持著。
至於萬籬,他隻剩下了焦黑的腦袋、軀幹和一隻還算完整的手臂,其他的部分全都被那些黑色的霧氣籠罩著,徹底失去了感知。而這還是他在最後時刻拚死護住要害才得到的最好結果,否則即使不死,現在的他也已經不知道在哪了。
“但是我們,都已經活不下去了”,蘭獵扼住萬籬的喉嚨,將他提了起來,此刻少年那隻血肉焦糊的手臂對他來說根本構不成威脅,“不如,就讓我碰碰運氣吧!”
萬籬靜靜聽著他用沙啞到幾乎無法分辨的聲音呼喚著他的神靈,那道黑暗領的陰影,但是後者並沒有絲毫的回應,反而是黑暗領的大門和因的力量,正在逐漸接近他。
腳邊的火焰熄滅了,神湮的力量在地麵上弄出了一個破碎的大坑,吞噬了半道先前摔落在地上的鐵門,但暗旅的身影依舊站在遠處,同他身後的門一樣,毫發無傷,不為所動,而冷杉和另外那個女孩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下到了井裏。他們觀望著,等待著這場戰鬥的結局。
“但是我會活下去”,男人依舊在輕聲低吟著。
“但是我會活下去,我……我會活下去的……哈,會活下去,回到……”
蘭獵的身體突然微微顫動起來,萬籬嗅見了濃烈的血腥味,與此同時,男人身上那些壞死結痂的皮膚正在快速脫落,新生的血肉立即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冒出來。他到底還是觸碰了被壓抑許久的獸血,那長著豎瞳的眼中,此刻僅剩下瘋狂。
但是,萬籬知道眼前是他唯一的機會,今夜之後,會有太多的變故,而現在的他根本殺不掉全盛時期的蘭獵,甚至連近身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須現在就了解一切。
他握住仍嵌在男人脖子邊緣的匕首,但蘭獵掐著萬籬的手指卻猛然攥緊了。
刹那,那由陰影構成的身體發出了駭人的骨裂聲。
迷霧般的影子化作無數細小的碎屑在房間裏飛速穿刺著,蜂鳴聲不絕於耳,而蘭獵手中的萬籬也開始逐漸模糊散去。仍在不斷膨脹生長的怪物嘶吼著將剩下的殘肢甩在地上,但是那些碎屑並沒有遠去,反而不斷地衝擊切割著他的身體,撕下無數肉沫。
少年空洞的雙眼眨了眨,看著蘭獵憤怒地狂吼著。
他知道這些黑色的粉末會在另外的地點再度聚合變成嶄新的他,但卻極力壓抑著這種力量,而後,萬籬上方的半空中恍然浮現出幾支尖銳的黑色長槍,怪異的武器帶起一陣尖嘯,筆直刺入了蘭獵的胸口,盡管之後新的血肉又很快堵住了那傷口……
夜晚和這場戰鬥都會漫長得可怕,萬籬操控著已經大半化作陰影的身體,爬向那道鐵門。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反正和蘭獵一樣,肯定不是人就是了。但不管是什麼,他得去完成必須要做的事情,了解門後麵的秘密,以及,把蘭獵的屍體帶回去。
滿是血水的手掌搖晃著按在門上,緊接著,萬籬聽見了啪嗒一聲。
門開了,而身後的陰影,正在朝他的身體飛速彙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