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熱鬧,山下的生活卻多是平靜喜樂。人們可以去海濱的沙灘上玩水閑逛,也可以在傍晚時坐在自己院子裏的躺椅上同鄰家談天說地,隻不過,這種日子對某些人來說畢竟還是失了不少趣味,就比如現在正端坐在某間奢華陰暗房間裏,靜默盯著搖曳燭光陷入沉思的黑市商人;比如說偶爾從遐想中掙脫出來吃點東西又繼續發呆的萬籬;在比如說緊閉店門觀看萬籬留下的筆記打發時間的顏鈺。
但這樣的平靜最終也沒有持續多久,夏日拉開序幕,山上穹頂的衛隊便又因為一封自城裏送出去的書信而變得鮮活起來。
因為伊光襲準備將他那嫁到西邊烏涼城的姐姐接回來,這本應該是件相當不起眼的小事,卻引來了南方世界裏無數人特別是各城邦貴族的關注。
統治著整座海祝城的伊光襲有個姐姐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但這個唯一的姐姐在許多年前,甚至是在海祝城發生那件事情之前就已經因為某個原因而被送到了烏涼,既當妻子也當人質,所以自此也從來沒有回來的理由。
哪怕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伊光襲也沒有立刻便開口,很多人以為他之後也許也不會再提,但現在,他還是開口了。
而烏涼城的人也沒怎麼耽擱,竟是毫無猶豫地就拒絕了,拒絕得理所應當,卻又讓人們有些不安。
如果萬籬經過仔細思考,其實也可以稍微想起來,這座海祝城並不是一直都是那麼強大的。就像無數普通城邦一樣,它曾有過多次衰弱甚至動蕩的時刻,它的身邊也曾出現過各種極危險的敵人。但就是在這種情境之中,伴隨著曆代伊光王的不懈努力,這座海濱之城最終還是一步步強大起來,由弱國變為強國,然後在數年之前因為某些無聊的理由吞並了附近的幾座小城,正式開始了它的擴張之路。
先是開荒,等到沒荒可開的時候,便舉起刀劍開始攻城殺戮,這些都是因為伊光襲,人如其名。
但是烏涼城並不屬於先前提到的那些強大敵人,至少以前不算,它的崛起也是從伊光襲的姐姐嫁過去的那幾年開始的,像是黑夜中猛然迸發的火光般,那座城市花了相當大的功夫正麵打敗海祝城的進攻隊伍,爾後便是大軍壓境。伊光王族的軍隊節節敗退,直至到達主城之下才依仗著那厚實的城牆和曆代先輩留下的布置將人堵住,得到了些許和談的籌碼。
很有趣的是,伊光襲的姐姐就是在那時候嫁出去的,後來,海祝城裏的人們還沒過多少平靜日子,那件事情便發生了。
伊光襲並不是嫡子,先前坐在王座上的那人也不是他。伊光王室雖然世代都出強者,但那幾年強者並沒有坐在深宮裏的高大椅子上,所以海祝城那時候隻得低下頭屈服,還討好般地獻出了側室的長女。
爾後那件事情就發生了,叛亂突起,那些覆著黑色鐵甲的凶悍衛隊從城外防線悍然突進城內,在穹頂小山上與那些強大無比的死士殊死戰鬥,隨後伊光襲一人獨自進了山巔的那座王殿。
殿宇裏,有那些年海祝城最強大的武者、最狠厲的殺手劍客,也有聞名南方的弓弩隊伍。據人說,那天黑雲遮蔽日光卻不見陰雨,粘稠的鮮血從小山最上方的階梯一路流淌到山腳,冒著熱氣。
但終究沒人能說清楚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進去的隻有伊光襲一個人,而最終出來的,也隻有他一個人。
萬籬是在同亂犬閑聊的時候才聽說的這件事情,而這件事情本身又是男孩從樓堡中那些仆人的嘴裏偶然聽說的,直至現在,萬籬才理解為什麼那天那人敢安然站在自己的身邊,麵色平靜。
等他再次從房間裏出來透氣的時候,日光已經開始西斜,少年看著自己手臂上皮膚散發出的淺淡光澤,進而知曉這幾天的努力沒有白費。
“我想教你們些劍術,因為房間裏的人已經很少了,所以我不希望接下來還有人在決鬥場上死掉。”
咒術師看著亂犬平靜說道:“你們,也包括那些幸存者,既然你們現在無法離開這裏,那麼多學點東西也沒什麼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