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王冠冕與回念瞬息 ?331:不想(1 / 2)

奈奈怔怔地望著那處幽深無光的泥坑,突然覺得內心某處極為柔軟的地方被人驟然抓緊了,有些疼,她意識到先前落在那處的事物就是讓自己始終難以平複心境的東西,所以沒有再理會身邊同樣震驚的顏鈺,提起腳邊垂落地麵的鬥篷便開始向那處快步奔去。

打赤的腳掌落在冰涼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啪嗒作響,女孩動作輕盈而流暢,隨即束在身後的黑色長發散開,隨風翩然舞動,不知為何竟像極了海上乘風追逐燦爛光輝的鷗鳥。

殺死烏涼數萬生命的那場雨夜此刻正在海祝城的溫暖初陽中逐漸消逝,晨光貼著波光粼粼的海麵緩慢升起,極目遠眺時,甚至已經可以看見海港附近熱鬧來回的漁船了。

顏鈺沒有感受到萬籬遠遠傳遞過來的心念,自然也不清楚奈奈突然離開的原因,但出於某種強烈的直覺,她還是遠遠地綴著女孩朝那處跑去,同時不忘伸手扶住腰間的劍柄。

穹頂的樓堡此時也在逐漸蘇醒,她們若是想要跑到山道上便必然要經過樓堡入口處的大廳,不可能不驚動守候在那裏的管理者,但雇傭兵隱約覺得此刻去看看山間落下的那個東西比低調行事更為重要,他已經等待萬籬太久了,現在任何消息對她來說都極為重要。

約莫十二歲的女孩在前麵飛快跑著,顏鈺緊跟其後,然而,並沒有任何人阻攔。

晨間的樓堡發生了很多相當莫名其妙的事情,例如原本應該巡視的衛兵和大廳裏的那些侍者、管理人全都不在,穹頂小山上依舊充滿了夏日到來時的盎然生機,但走廊側邊的屋子裏卻像是被人徹底遺棄了多年般,除了她們之外便再沒有任何活動的身影。

其實,在她們視線注意不到的地方,有許多人正伏在地上沉睡著,他們最後的記憶依舊有關夜雨中那場乏味的閑聊,直至昨夜某個孩子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

兩個女孩先後經過了數百房間,抬腳落腳間呼吸聲漸重,卻依舊沒有遇見任何人。

約莫十幾分鍾之後,奈奈終於率先到達了坑洞邊緣,因為始終未曾停下腳步的緣故,此刻她的臉色有些莫名的蒼白,像極了決鬥場上某些透支使用咒術力量的試驗品。顏鈺還要稍後一些,但她同樣看見了坑底躺著的那個人,於是當下便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那裏躺著的人當然隻可能是萬籬,盡管現在的他看上去與一具屍體差不多。

無數道隱含著古陸語語法規則的裂痕沿著咒術師身下的土坑向四周蔓延,四周的泥土浸滿了水,黏糊得如同某些潮濕地區的沼澤般,萬籬側身浸在泥水裏,渾身都是深黑色漸趨凝固的血跡,也不知道先前到底是在同什麼恐怖的怪物戰鬥,不知道他是如何活下來的。

他的雙眼有些無神,卻始終堅持著沒有閉上,直到奈奈的身影出現在深坑邊緣。

萬籬原本預想那些穹頂的衛兵會先走自己,但在未明確伊光襲對自己的態度之前,那樣做無異於自投羅網,所以盡管渾身每一寸地方都痛得如同被生撕了無數遍,他依舊強撐著口氣,準備等到那些家夥發現並且包圍自己的時候,殺人奪取靈魂,然後拚命殺出穹頂。

畢竟現在的他已經死不起了,若是睡著,便真的是永遠的長眠。

“主人!沒事吧!”

顏鈺貼著坑壁滑到底部,想要把萬籬扶起來,但看著他襤褸衣裳下那些隨時都能致命的傷口,又不敢動手,很是手足無措,因為過往的她從未見哪個人曾傷得這麼重還能夠活下來的,所以內心的情緒愈發凝重起來,除了祈禱奇跡,什麼都做不了。

萬籬疲憊地閉著眼睛,突然想起了離開前雇傭兵同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她曾說如果自己非要離開,就必須要先替她指定新的主人,他起初覺得這件事情有點胡扯的味道,因為那時候的他哪怕不敵對手也不會輕易死掉。但現在,似乎已經到了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了,他聽著耳畔微微顫抖的聲音,又想了想,然後極為努力地吸了口氣。

“給我,咳,帶點幹淨的水過來吧,放心,我會……活下去的。”

聽到他開口說話,顏鈺這才安心了些,當即抽出腰間的細劍刺進身邊的土坡裏,然後快步爬了上去,朝著山上樓堡的方向跑去。大概是運氣使然,這邊山道距離穹頂的其他建築都有些距離,雖然隻是要取些水,也是相當費力的事情,畢竟坑底的泥水實在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