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頭發花白的男人握著女孩的手掌猛然攥緊,隨即萬籬注意到女孩的身體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晃了晃,眼角兩滴淚花在四周火焰的照耀下閃著微光。不過貴族們自然不會在意她怎麼想,台上話語聲戛然而止的瞬間,便有成群的士兵手持武器從四麵八方湧出,包圍眾人。
人群中有人驚叫出聲,而原本擠在最前麵的人都在本能地向後退去,神色慌亂。
然後正當幾個士兵抽出長劍將要包圍小羨的時候,四周上的喧鬧聲再度變大,刹那一塊極黑極沉的黑色石塊橫穿整個廣場,帶著淒厲的破空呼嘯聲重重砸在前方衛兵的鐵甲上。所有人都隱隱感覺到腳下的地麵震顫了幾下,抬頭時,便看見了大半傾頹的平台。
飛起的碎磚和沙土壁紙落在正對麵的建築外牆上,如暴雨驟落,啪嗒作響。
那些被砸得稀爛的木板上滿是新鮮刺目的嫣紅血色,三四個士兵直接被那塊石頭砸死,血肉模糊,剩下的人同樣也是麵色蒼白如紙,為首的貴族們紛紛驚叫著向後退去,想要以最快速度趕回等候在附近的馬車,但那裏,其實早在很久之前便已經有人在安靜等待著了。
坐在馭位上的車夫掀去頭頂寬大的兜帽,露出一張滿是傷痕,極為猙獰的臉頰。
貴族們在第一時間看到了男人臉上無數道深紫發黑的傷痕、幾乎快要完全脫落的頭發以及整個扭曲的臉頰,黑色的陰影在受損嚴重的臉上緩慢遊走著,帶起周圍血肉的陣陣抽搐。
但讓他們全身泛起涼意的,卻還是男人的雙眼,那漆黑無光,恍若結著層冰霜的眼睛。
這種感覺,便像是走投無路的鼠群終於遇見了在角落靜候許久的老貓。
萬籬看見了坐在車座上的家夥,原本正打算後退離開的腳步猛然頓住,因為那個怪物般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他以為早就被自己殺死的伊光襲,那個曾經生得平凡無比的男人,此刻終於有了張所有人都不會遺忘的麵孔,沒想到他真的憑借著瘋狂的執念活下來了。
這在某種程度上預示著命運或許真的是不可改變的,三年之後,戰事將起。
“秦淵是吧”,伊光襲的聲音很是沙啞,而且含糊不清,似乎連牙也掉了幾顆,“秦家能有今天,靠的還不都是伊光氏族的扶持?現在你們倒想用這麼無聊的辦法反過來咬我一口,我想知道,狗是這麼當的嗎?難道你們這群老家夥就那麼想當海祝城的頭頭?”
老者麵色鐵青,踉蹌著停住腳步,飛快退到了數十個私軍豎起的棘刺盾牆之後。
隨後他才開始大口喘息,開始恐懼害怕,在冷汗中感受著黑暗領吹來的腐臭涼風。
這個名為秦淵的家夥在海祝城經營了大半生,為了今天可能發生的這一刻,他事先甚至早早準備了數十種為自己開罪的說辭。但此刻當他真正見到坐在馬車上的伊光襲,卻突然意識到所有的話都隻能是白費力氣,今天他們隻能死戰,或者,直接死在這裏。
無辜受難的女孩被他緊抓在手裏,因為恐懼而不住顫抖著,極力強迫自己不能哭出聲來。
她還沒來得及成為海祝城的王女,灰火之輪未生,她或許也無法接受那種命運了。
相比之下,場間的人群早已亂成了一團,衛兵無暇顧及他們,小羨也沒有將他們留下的意思,所以極短時間內大多數人都已經退出了十餘米,剩下滿地的血跡和受傷昏厥的平民。
萬籬的身影在人群離開的刹那便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遮蔽咒文的圖案在他蒼白的皮膚極為緩慢而壓抑地流轉著,便像是泥沼中淺到永遠掀不起絲毫波瀾的一潭死水,想來便是虛無之影親自趕來,想要找到他也得花上不少時間精力。而與此同時,有更多的咒術線條自他腦海中浮現出來,它們的輪廓清晰而果決,似乎下一秒便會帶著鮮血轟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