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在兩支隊伍之間的死士們看著那些沒有孔洞的蒼白麵具,暗暗握緊了手中無柄的短劍,而與他們並肩的那些不潔者衛兵卻沒有那麼強的勇氣,因為先前他們早已經試過無數種方法,除非真的能把修士的腦袋割下來,否則根本就殺不死這些恐怖的敵人。
人群開始朝著海岸的方向緩慢退去,空出的地麵如同如折扇呼啦展開的半圓。
“你們誰是伊光王?”
迷森的聲音穿過數百道人影,徑直傳到慌亂的人群中,冷漠而又有些不耐煩。女孩先前並不知道自己的老師追的是伊光襲,所以自然以為那個男人此刻正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其實她這麼想也沒什麼錯,因為若不是黑山的力量,伊光襲的確會出現在這裏。
無數人本能地朝著後方望去,朝著那個坐在木箱上的孤單身影望去。
男人臉上那副由黑市的逸仿精心繪製出的妝容被雨水衝淡,看上去很是平凡,然而現場根本沒人關心這些細節,他們隻是想要盡可能地滿足北疆的要求,因為直至此刻,他們仍覺得自己麵對的是神靈,是無所不能的創世者,這也是他們始終未下令發起反擊的原因。
迷森循著人們的目光望向那處,無聲拋擲著手中的扭曲匕首。
男人從木箱上跳下,朝著人群中某處望了一眼,他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但現在那孩子正被自己的母親用手捂著嘴巴,想來也沒機會替他這個陌生人做任何辯解了。
“我就是,你是……”
“我是來自北疆帝留城的十神侍之一,我叫迷森,棺材裏的是鏽,也是神侍。”
女孩回答得很直接,倒並不是因為身為神侍的驕傲,而是因為她連續兩天都未找到月猴,所以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有些急躁,一心想著盡快把眼前這堆破事解決掉,再把那個混蛋揪出來。當然,這些小心思那些貴族們完全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估計自尊上還會受點打擊。
他們很震驚,也很恐懼,貴族們從小接受係統化的教育,自然很清楚神侍意味著什麼。
在他們眼前雨中的,是兩個代表著神靈意誌的人。
“那麼,不知道閣下此次來海祝城到底是為了什麼?”
男人是場間唯一一個仍保持著平靜的人,因為他是孤家寡人,即便港口無比擁擠,他的身邊仍被硬生生留出了一塊空地,他找不到其他人來表達自己的震驚,或是恐懼。
“廢話少說”,迷森伸手抓住飛向空中的匕首,指著他說道,“你自殺吧,我放過其他人。”
即便是在如此莊重的時刻,人群中還是猛然爆發出了一陣極為響亮的議論聲,因為眼前的情景似乎更佐證了他們先前得出的結論,的確是伊光王得罪了神靈,之前也並非是海祝城在領受神罰,而是他在領受神罰,是他拖累了海祝城裏的無數人。
那道空白變得更大了些,幾顆細碎的石子掠過人群,落在男人身上,又被無聲彈落。
男人看著立在銀棺上的那個女孩,打量她流淌著雨水的稚氣眉眼,知道對方是認真的,他很想要個解釋,但很明顯對方根本不想同他廢話。女孩不是嗜殺的人,她不想將海祝城的貴族都殺光,她不想處理那些不潔者,但她想要殺他,所以,他必須死。
這是海祝城數乃至整個數百年曆史中極為重要的一幕,這一幕,要由他出演。
男人頓了頓,緩步向前走去,直至穿過最外圍的士兵,走到那些死士身邊。
現在也隻有這些不畏生死的孩子還願意替他戰鬥,盡管,他們同樣不可能勝利。他微微抬頭看著迷森,神色有些複雜,因為眼前孩子的年齡看上去還不及自己的一半大,卻已經站在無數人頭頂輕易做出這樣的決定,看起來,自己同所謂的神跡,果然還是差了太多啊。
他拍了拍一個死士的肩膀,然後低身抽出男孩手中那把鐵棍般的黑劍,架在自己脖子上。
“我很好奇”,他最後問道,“無朽王座上的神,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我不知道,不過,老師曾說過,那是個很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