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像是某些蛇類正震顫身上的鱗片以警告敵人,小羨頓時覺得眼前一花。
萬籬的身體放棄了先前做出的那個奇怪的動作,手中鐵劍劈落的同時,依附在身後長尾上的那柄重劍驟然甩出,隨後,他看見了一隻搖搖晃晃淩空飛起的手臂。
灑出來的黑色血液,冰晶,還有那份刺人的寒意。
刷刷,黑色的長骨在沙海中盤旋著衝著萬籬自己飛來,重劍落下,斬落幾縷黑色的發絲。
他突然覺得某種無比沉重的力量正拉扯著自己,像是要將自己拉向深淵般,萬籬低下頭,看見了一片漆黑的湖,他就跪倒在湖麵上,湖水漆黑,漣漪蕩漾,抬起頭,世界也是漆黑的。
漫無邊際的世界,似乎是在海上,天邊泛著迷朦的淺黃色光芒。
然而下一刻湖麵驟然破碎,他看見了黃燦燦的沙子,眼中的世界猛地向一邊倒去,隨後他聽見自己腦袋落在沙地上的聲音,幸好,還是和脖子連著的,沒有血跡。
隨後,他聽見了女孩壓抑的低泣聲與呻吟,還有那些濺落在沙子上的血水。
月猴扶著跪坐在沙地上的女孩,有些勉強,印象中小羨並不是那種會輕易抱怨更何況是掉淚的女孩,但是此刻落在她眼前的,卻是隻還在不斷湧血的胳膊,屬於她的胳膊,漆黑的圖騰咒印自斷肢的皮膚上剝離下來,像是被水澆化了的墨水圖案。
萬籬有些手足無措,事實上,他現在也的確是動不了。
血毒在徹底消散之前對他的身體造成了極重的傷害,那還是由內而外的,至於來自外部的傷害,在最後扭轉回來將要劈死自己的那柄重劍,此刻正安安靜靜地躺在萬籬的身邊,它的邊緣在萬籬的臉頰上帶出一道血痕,但也僅此而已。
“好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月猴才緩緩地吐了口氣,說道。
他扶著女孩站起身,朝著不遠處的堪那鎮走去,流浪城邦的隊伍大概會在今天黃昏的時候到達,在那之前,女孩還需要些時間恢複傷勢,新傷舊傷,她的情況並不是很樂觀。
大概又過了一個小時,萬籬看著天邊的日光緩慢靠近正中的位置,臉頰上的皮膚變得火辣辣的疼,才勉強恢複了些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見了小羨落下的那隻手。
沙子很快便拂去了戰鬥的痕跡,但不少東西卻似乎永遠地改變了。
就像是一場遊戲的最終落幕,某些東西被揭開,露出醜陋肮髒、浸滿痛苦汁液的內裏來。
萬籬把那隻手臂撿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朝著堪那鎮的方向走去。
佚名曾經數次警告過他,沾染上血毒將會是多麼的危險,似乎隻有這次,萬籬才真正用沉痛的教訓將其記了下來,黑山能夠通過血液控製被血毒侵蝕的人,而且事實還證明了另外一件事情,那件事情本身所代表的,便像是小羨所說的,是揮之不去的絕望。
推開門,女孩正縮在正中那張破爛的椅子上,身體禁不住地顫抖著,臉色無比蒼白。
“我說過的話……”她轉向萬籬,吃力地說道。
“你無法去對抗一個神靈,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會失敗,因而我選擇的,是將人們變成足以對抗黑獸的戰士,這種方式的傳播速度比死信者更快,更貼近人類的本質,在你失敗之後,人們依舊會活在這個世界上,隻是,我沒想到……”
沒想到一切都在黑山的計算之中,不管是死信者,還是不潔者。
前者如果沒有經過正統的訓練的話,差不多隻是體格稍顯健壯的普通人罷了,他們很難戰勝黑獸,如果要使用死信者的恢複能力,在無法擊殺黑獸的情況下,也隻能殺死身邊的人。而後者,那根本就是黑山自己的軍隊,將他們部署在防線上,將會是一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