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特製的草藥味道、緊摁住傷口的柔軟手掌以及熟悉的繃帶纏繞的感覺。
女孩手中的動作顯得極為麻利準確,即使是同北疆某些年邁的老巫醫相比也沒有太多遜色的地方,隻不過麵對著那張微微泛出汗水的白淨臉頰,萬籬卻發現對方並未在自己的腦海中留下多清晰的印象,眼前的女孩,很像是漫天繁星下孤獨燃燒又孤獨熄滅的燭火。
雖然同樣散發著溫度與光輝,卻因為背景太過顯眼所以始終有些默默無聞。
“算了”,咒術師在接近半小時的沉默抗爭後,終於歎了口氣,任由對方包紮傷口。
女孩是當初跟著洛朝羽他們離開南疆,之後又突然消失的齊羽城藥劑師希雯,約莫十六歲左右的褐發女孩,隻不過此刻仍在忙碌的她倒沒把萬籬同旅店裏的忘川聯係起來,或許是因為萬籬的傷勢相對普通人而言實在是太過嚴重,導致她根本無暇分開精力去顧及其他。
不過這的確就是萬籬最開始的目的,他想讓自己的進入這種將死未死的狀態。
所以才有意接受佚名的挑戰,好讓自己半隻腳能夠跨過黑暗領那道灰色的邊界。
“我現在手上的繃帶和止血藥劑都不夠,所以隻能先幫你緊急處理下傷口,你先堅持一下,我現在立刻就去城裏找當地的巫醫來,千萬別離開這裏,你的傷勢真的很嚴重!”
結果,萬籬還沒來得及回話,女孩就已經慌慌張張地轉身跑開了。
真的有那麼嚴重麼,咒術師抬起酸痛的手臂看了看,繃帶綁得倒的確是很不錯。
隻不過對於灰火之輪的自愈能力來說,這樣的束縛卻是顯得十分多餘了,先前天還未亮,所以女孩沒注意到萬籬傷口處流出的並非是血水,而是黑色的微塵,萬籬咬牙勉強站起身來,扔下身後滿地的碎冰和支離破碎的冰巨像,搖搖晃晃地朝著先前找到的那間破屋走去。
迷森已經帶著修士和聖殿守護者氣勢洶洶地跑去無燼城的城主宮殿了,要抓緊時間。
至於待會兒不知道能不能帶回巫醫來的希雯,他隻能在原地用重劍刻了句簡單的話,然後留下顆畫了凍結印記的築石和一小包銀幣,讓女孩用這個來應付跟來的巫醫。
時間,與這份時間相對應的則是一閃而逝的機會。
宮殿裏,迷森強硬的態度以及恰到好處的能力運用的確說服了城主,雖然並不能隨便帶走城裏所有人,但對方願意發消息讓部分靠近海港的人暫時在那邊避難,至於剩下的人,可以自己選擇躲進為了防禦黑獸而建起的地下室或是前往北城牆應對即將到來的敵人。
在強行將城主從床上扯下來之後,這也算是相當不錯的戰果了。
“不過神侍大人,我希望您能夠明白,如果這件事情最終出現了什麼差錯的話,我依舊會嚐試去同修士聖殿的大司祭交涉,尋求應有的說法,畢竟你現在所說的都隻是預測。”
“沒問題,如果城邦的王都無法為子民的性命擔上這份責任的話,我可以。”
當萬籬在那張搖搖欲墜的木床上艱難躺下身子的時候,通告已經發布出去了。
聖殿的修士隻能通過主祭或者是大司祭的祈願才能驅使,這本身已經增加了迷森所言的威信力,而更加重要的是,這段時間之內佚名將無法使用修士或者是聖殿守護者追捕忘川,在世界骨已經就位的情況下,那場亂戰造成嚴重後果的可能性卻是十分低。
想到這裏,萬籬閉上了眼睛,按照印象中的道路朝著黑暗深處走去。
這對於本身就是黑暗領造物的他而言並不是十分困難,他意識到自己正站在一間狹窄的小屋裏,四周都是木製雕花的牆壁或是櫃子,褐色的,而眼前是道白色的門。屋子裏沒有光源,但是所見的景物卻像是暴露在日光下那般清晰,唯有這扇門,無數黑色的粉塵正透過門縫朝著另一端的空間滲透進去,耳邊傳來滋滋的低鳴聲,像是指尖摩挲著厚砂紙。
他推開門,門後麵是條灰色的通道,通道盡頭是另外一扇門。
光點像是夜空中的星辰般漂浮閃爍著,隻不過在這灰色的世界裏,顯得有些蒼白。
“我在還在想你段時間你是不是快要把我給忘了……”
“事實上我也不是來找你的,世界骨……應該是在這裏吧。”
門後的聲音沉默了有片刻,隨後白因笑了笑,說道:“世界骨,自然是在世界深處。”
萬籬的手指在門板上無聲輕叩著,這扇門周圍的黑暗比先前更為明顯,即使是隔著門他都能夠感受到那種強大的吸引力,至於門後那個家夥是不是真的存在,萬籬還不清楚。
“知道麼,當你或是我的視線越發深入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就會發覺這個世界越來越有趣,那數不勝數的秘密與布置,神侍和凡人對命運的牽引和記錄,讓所有符合規律的事物納入指向最終目標的計算,就好像此刻站在這裏等待著世界骨的你,真的,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