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2 / 2)

遠遠地,顧懷袖提著燈籠,朝著東院這邊走過來,經過如今還沒來得及發芽出花苞的花架,平白生出一種奇異的寧靜感。

她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

她自個兒送走了年沉魚,張廷玉送走了年羹堯,也不知今天是怎麼了,卻跑去東院。

一路行來的時候,張廷玉已經出來,站在了院門口,見前麵一盞暖黃光亮,方才還冷凝著的眼眸,終於漸漸柔和起來。

“叫丫鬟小廝們來就是了,更深露重,你氣血有些虧,當心受了寒……”

況她腿疾終究有顧慮處,這時候出來,真不怕損了根基。

張廷玉說著,已經走了上去,一下又站到了亮堂的地方。

纖細手指提著燈籠,顧懷袖離他很近,隻聞見他身上有淺淡水沉香的味兒,知道這是養心殿裏帶出來的,還有一種便是那去不掉的隱約血腥,被藏在水沉香的下頭,蟄伏。

明眸望他,卻不問他,顧懷袖道:“隻走幾步,也沒什麼大不了。回去嗎?”

“回去。”

他執了她的手,又接過她手裏的燈籠,牽著她朝前麵走,穿過花徑回廊。

顧懷袖就這麼任他牽著,影子明滅晃動之間,才恍然覺出這裏麵難以觸覺的溫情來。

連言語都不需要,隻彼此一個眼神,已然足夠了解。

到底這一日,是出了什麼事情,張廷玉也沒說。

他始終會告訴顧懷袖,可現在隻想一個人慢慢地想。

為帝王者,素來該如此。

路也是張廷瓚自己選的,有此下場似乎也無可厚非。

即便是兩麵三刀忘恩負義之事,也是他張廷玉與顧懷袖時常玩弄的手段,說不得誰對誰錯。

在這樣難分的對錯之辨中,張廷玉卻不想管那麼多了。

他做事,向來沒有對錯二字,隻算是否得利。

轉眼之間,原本權勢滔天的年氏一族大受打擊,支族卻沒怎麼受牽連,可年羹堯這裏卻是去盡數滅去,連著子孫後輩都流放充軍。

與之相對的,卻是三月裏雍正對張廷玉的加封。

原文淵閣大學士高其位已近乞休,原署大學士張廷玉,被雍正加文淵閣大學士,始拜相位,仍兼任戶部尚書,掌管翰林院。

一時之間,張府賓客盈門,種種孝敬不斷,可年羹堯的事情並沒有結束。

年羹堯在朝野之中結黨營私,多有朋黨,年羹堯一倒,未免拔蘿卜帶出泥來。

大樹倒了,猢猻們也該散了,周圍被牽連的樹木更是不少。

年羹堯的心腹和奴才們,革職的革職,查辦的查辦,雍正一點也沒有念舊情。

這被牽連的人裏麵,就有當年的探花錢名世。

前幾年錢府搬了位置,沒在張府隔壁了,所以錢名世被捕一日,張廷玉並不知情,直到他去了圓明園才知道這事情。

胤禛也愛在圓明園這邊處理事情,今年要帶幾個要緊的大臣去,允許他們帶家屬,顧懷袖原本不大想去,可又皇後那拉氏給她遞了帖子,說要叫她一塊兒來遊湖,到底這麵子還是拂不下。

也不是第一次去圓明園,隻是再看見的時候,已經不是當年那樣簡陋,而是已經有了皇家園林的氣派。

湖泊亭台,秀麗山水,渾然不似在北方。

隻有一抬眼,見著天高雲淡,才知並非作假。

顧懷袖也是一時為這樣的風景所吸引,貪看了幾眼,便落在了幾個外命婦後麵。

宮妃們在水榭裏,外命婦們隔著簾子行了禮問過好,便在宮女們引路之下順勢坐在了外頭。

想想年沉魚才去了沒多久,宮裏的女人們還是這樣嬌豔明媚。

雍正的後宮,人並不是很多,裏麵說話也是輕聲細語,想必年沉魚才去不久,也沒幾個會去觸雍正的黴頭。管胤禛是不是真的喜歡年沉魚,至少他表現出了年沉魚是自己寵妃的模樣,那所有人都該配合著他演戲。

應付著這些人也是疲累,顧懷袖沒坐一會兒,便找了個借口出去吹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