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酒吧裏的客人增多了不少,劉峰給他安排的這個職位可以說是個閑職,在沒有什麼衝突和人員調配的情況下基本空閑,由於吧內的員工有限,見人流稍多,陳玄韜便過去幫忙混個臉熟。
就在他剛安排好一個客人的包廂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迎麵碰上了一個正等在那裏的身穿西裝的男人,看他衣服的樣式,陳玄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蘇弈哲手下的人。
“陳先生,蘇老爺子派我來接你過去一趟。”
來人說話的時候雙手交叉放於身前甚是恭敬,儼然一副把他當成未來太子的模樣。
由於張峰中午就離開了這裏,現在酒吧內的事情由他主管,和張凱招呼了一聲讓他看好店鋪,然後陳玄韜便坐上了那個男人的車。
來到太上湖小區的時候,那個男人在門口處停下,幫陳玄韜按了門鈴,而他自己則恪盡職守的守在了門口。
進入房間後陳玄韜並沒有發現蘇紫依的影子,想來是應該正在上課。跟隨王嬸上了三樓,來到書房的門前,王嬸敲了敲門道:“老爺,陳先生來了。”
“是玄韜吧,來來來,進屋來坐。”屋內傳來蘇弈哲親切而又沉穩的喊聲。
待陳玄韜走進房間後,王嬸隨手將房門輕輕帶上然後靜悄悄的離開,涵養深厚又有著細致入微的體貼,書房裏頓時就剩下了他和蘇弈哲兩人。
“是不是在奇怪我今天為何突然會讓你過來?”
蘇弈哲把一張棉料的宣紙鋪展在案牘上,像是要書寫什麼作品,趁著用鎮尺固定住紙張的功夫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剛走進門來的陳玄韜一語道出了他心裏的疑惑,卻也沒指望他回答,緊接著解釋道,“今天依依她們學校來了一位學術界知名的文學泰鬥來進行授課,她激動不已的過去聆聽了,剛剛打電話過來說一會還會有個後續的指導,晚上可能會稍晚一些回來。我的意思是趁著依依不在,咱爺倆聊點事情。”
陳玄韜聞言,表示理解的輕輕點了點頭,有些拿捏不準的揣測道:“是有關於依依她母親那裏?”
“哦?有那麼多可能的方向,你為什麼單單會想到這裏?”蘇弈哲停下手裏的動作,饒有興致的望著眼前這個深藏若虛的年輕人有些好奇的詢問道。
“能和我扯上關係的事情並不多,也就兩件。燕少那件事他吃了個暗虧心有不甘之下雖然可能居心叵測的包藏禍心,但至少現在為止還沒有動作,而另一件我和依依的事情你這邊該不會有太大的變數,剩下的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母親那裏大概不同意。”陳玄韜的思維一向細密而嚴謹,按事情的始末先後一步步抽絲剝繭的細細想來這是最有可能會出現的一個結果。
“大辨若訥,大巧若拙,你很聰明。”
蘇弈哲聽到他敏捷又不失縝密的推敲毫不吝嗇的稱讚了他一句,雖然他算是承認了這個答案,不過卻是沒有繼續下去講清事情發展的具體緣由的意思,而是話鋒一轉,換到了一個似乎與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你會磨墨嗎?”
“會一些,不過動作不知道標不標準。”陳玄韜愕然了一下,回答道。
“對於寫字繪畫來說,墨就像是人之血脈一般重要,雖然說現在墨汁的出現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不少方便,但墨與硯的使用在當今仍然不失它的功效,自己研出的墨液靈潤活潑,墨色清麗,因為色階分明濃淡得手會更加有助於筆意的發揮,而購買的墨汁如果存放的時間稍長便會遊濁遲滯不利於行筆,所以一些講究的書畫家依然堅持自己研墨去寫字作畫。”
蘇弈哲把墨錠放入硯台加了些清水然後向陳玄韜遞去,看他由淺入深由慢漸快一圈圈重按輕推的研磨動作,問道:“我聽依依說過平時你也喜歡練字,看你這熟稔的動作,平時應該也沒少研墨吧,有多長時間了?”
“我是小時候被我爸逼著打著才學習的書法和研墨,並且研的也比較粗劣,算來,應該有十多個年頭了吧。”陳玄韜凝眸微微沉思,不過手裏的動作卻是沒停,想起以前的那些個陳年往事,嘴裏不禁有些淡淡的苦澀。
“十年?”
蘇弈哲一驚,看向他的臉色悚然動容,在他的心中,陳玄韜留給他的印象是一種介於持盈若虧不嬌不狂和大方無隅大象無形的那類醇和平正之人,這個評價本來是已經夠高了,可現在想來還是太過低估了他那份隱忍堅毅的心性,一個人偶爾心血來潮的想要去做一件事情這並不難,難的是貴在堅持,而能夠堅持一下倒也不算難,難的是不卑不亢始終如一的堅持到底。
“琴棋書畫這種事情,自古養心第一,練手第二,其餘的都可算是些末事。研墨可以靜氣,也能夠收心凝神排除人心中的那股躁動虛浮,依依替我磨一次墨中間要停下來幾次,由此也看得出這是一個兼具考驗體力和耐力的慢活細活,而你這十幾年如一日的堅持,日久成性,心言可見一斑呐,不容易。”
蘇弈哲目光如炬,看似隨意的望了平心定氣的陳玄韜一眼,開口感慨道,“人在磨墨,墨也在磨人啊。”
見陳玄韜將墨磨得差不多了,蘇弈哲從筆架上拿過一支狼毫筆蘸了蘸細潤清澤的墨液,懸腕略一沉思,筆走龍蛇,行雲流水,頓時“人生苦短,浮世無常”八個行書大字便躍然紙上。
“放縱飄逸,蒼勁多姿,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