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剛講完火燒赤壁,說書先生抱頭鼠竄,消失在眾人視線中,這後事到底如何,他也不知啊。
台下,把心都提到嗓子眼裏的客人們,此刻就像是被噎住一般,臉色由紅轉白以至於發青變黑,性急地甚至已破口大罵起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原作者——桃源學派羅貫中。
“成何體統,有辱斯文!”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讓滿堂的高官顯貴霎時安靜,隻見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自顧自地起身,把杯中烈酒一飲而盡後便飄然離去。
奇怪的是,坐在他旁邊的少女從容地抿了口清茶,並沒有一同離開的意思,在吵吵鬧鬧的眾人中安然不動,似池塘中的一株蓮花,遺世而獨立。
二樓雅間裏,秦不悔見到此幕,嘴角不禁浮起幸災樂禍的笑意,心道老家夥你就裝吧,菜都還沒上完就急著走,活該你沒聽到新鮮出爐的現場版,就等著你女兒回去給你複述蘇大學士的《念奴嬌·赤壁懷古》吧。
正當他思索間,兩個關西大漢已走上舞台,一人懷抱銅琵琶,一人手執鐵綽板,開始唱道:“大江東去……”
一詞畢,滿堂靜。
直到許久後,才有人開口。
“好個東坡先生,好個桃源學派。傳世大作不計其數,卻從無一人露麵,真隱士也,恨不得其門而入,在一旁端茶遞水亦足矣。”
“此話大謬,我輩之士,豈可望高山而不敢前!就說年輕一代,本有幾個後起之秀,卻因為桃源學派傳世名作湧現,珠玉在前不敢下筆,反而投身於所謂‘自然科學’,殊不知那等奇巧淫技不過是嘩眾取寵的歪門邪道。”
賓客間應和之聲此起彼伏,眾人的怒火很快被引向“自然科學”,罵聲一致對外後,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著,不知不覺中醉得橫七豎八。
瞧著滿堂的醉漢,秦不悔心中鄙夷,這幫混蛋用奇巧淫技帶來的蒸餾烈酒醉生夢死,卻恬不知恥地往死裏批自然科學。有種別喝呀,去求那些高高在上的修道家族,看會不會賜下一兩杯靈酒給他們舔舔。
“公子,下一章回的三國演義已經交給說書先生,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溫婉的聲音打斷了秦不悔心中的碎碎念,他回頭望向秀氣的少女,一臉認真道:“我在想,更完這一章後,是不是太監掉算了,坑不死下麵這幫混蛋。”
少女咯咯地笑道:“上次紅樓夢更得慢了點,那位都差點堵到門口去,現在公子要是想太監掉三國演義……”
“估計會想把我太監掉吧。”
揉了揉額頭,秦不悔鬱悶道:“私下給她講完不是問題,問題是以她的脾性根本不會保密。我料她必定會先天下之憂而憂,大義凜然地賣掉我,把完整版三國演義公之於眾,屆時我豈不是折了夫人又賠兵。”
“公子此言差矣,那位可舍不得把您太監掉,而且這夫人也決計是折不了的。”少女話中有話,幹淨的眸子裏,調皮的笑意輕輕躍動著。
秦不悔納悶道:“我說月姬,原本你是唱得好聽,但我發現你現在是說的也能比唱的好聽了,假如這才能可以分一點給成天裝啞巴的千語,那該有多好。”
月姬無奈,望向雅間門口,那絕美得讓身為女子的她都忍不住豔羨的黑衣少年,依舊麵無表情地抱著劍,好像自身就是手上那柄隨時準備出鞘的劍。
秦不悔走到門口,拍著千語的肩膀,調侃道:“最近你推壞的門窗,踩壞的地板,坐爛的椅子,睡爛的大床,捏碎的碗筷,可是有點多啊。再這樣下去,萬一養不起你,可怎麼辦呢?”
千語的表情沒有變化,絲毫不為所動。
對於這塊茅坑裏的臭石頭,秦不悔隻能歎道:“靈凡之隔一線天,跨過便可尋大道求長生,多少人可望不可得。你倒好,偷偷摸摸地壓製,若不是最近開始控製不住力度,我都完全沒察覺到異常。再這樣勉強壓製,百害而無一利。”
頓了一下,他黯然道:“比起讓你陪我走完隨時可能結束的人生,我更希望看到你去追求屬於自己的人生。”然後悠悠下樓。
一個喝醉醺醺的家夥,恰巧看到秦不悔走下來,不禁呼喊:“喂,大家看,這不是英明神武的二皇子殿下麼?”還特地在“二”字上加了重音,口吻頗多嘲諷之意。
又有人語重心長地接上話:“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二皇子殿下雖然不是皇位繼承人,但成日鬥雞走狗不務學業,又如何能給萬民作出一個好的表率?長此以往,助長歪風邪氣,若我秦國青黃不接,又該如何興盛?”
沒出意外,“二”字上,也同樣被加了重音。
“是極是極……”許多人迷迷糊糊地附和道。
聽著二皇子殿下這個稱呼,秦不悔臉上的黑線都快成了瀑布狀,他就不該把秦一統六國楚漢相爭的曆史寫出來,更不該把指鹿為馬的典故寫出來,最不該的還是為了省事少寫幾個皇子,把秦二世寫成二皇子。現在可好,完全把自己坑了,也就月姬善解人意,一直沿用兩人最初見麵時的稱呼,隻喚自己為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