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打開門,穿著拖鞋,紮著圍裙,房間奢侈地開著空調,飄散著菜香,山海垂涎欲滴,發了下楞。他想起上學的時候,曾經發誓,就算為了不再天天吃食堂,也要在畢業後立刻結婚成家。
他把手中的袋子遞給艾琳,兩瓶從超市買的酒,花掉了他半月的薪水。艾琳接過放下,拿雙拖鞋給他,笑著說:“你自己坐。我在炒菜。”飛快地奔回廚房。
山海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在客廳沙發坐下,打開電視,有一半的台約好一起在播放廣告,有幾個台是地方新聞,那些端坐著發言或者被簇擁在工廠田間做指示的領導山海一個人也不認識,剩下幾個台是那種弱不禁風的中分小青年在講股票大盤。
這個時段,新聞聯播整裝待發,電視連續劇還在排隊,山海無聊地翻著台,感受著房間裏空氣的溫暖和曖昧,不禁心猿意馬,突然之間,他發覺自己不僅心情動搖得厲害,身體也無恥地起了反應。
他隨手拿過攤放在茶幾上的一本書,艾琳從 廚房探頭張望,象風一樣奔了過來,一把將書搶了過去,“你看電視,不許亂翻人家的東西。”然後重新奔回廚房。
山海沒有看清書名,可看見了她臉上有一種被偷窺的緊張和羞澀,這種微微惶恐和脆弱的表情讓山海怦然心動。
山海站起身走向廚房,走到艾琳身後,遲疑一下,抱著她,身子也貼了上去。艾琳顫抖了一下,快速地把菜鏟到盤子中,“客廳去,不許煩我。”
扭動著掙開山海蠢蠢欲動的雙手,端著盤子往客廳去。山海涎著臉跟上,依舊用雙手從背後去抱她,突然一聲尖叫,山海嚇了一跳,那條叫歡歡的小狗不知從什麼地方撲了出來,衝他狂吠。
狗的鼻腔裏有細密的感知氣味的細胞膜,嗅覺是人的四十倍,它肯定嗅到了山海的不良企圖,或者出於忠誠,或者因為妒忌,關鍵時刻果斷出擊。山海提腿,做出恐嚇的樣子,艾琳放下盤子,抱起小狗進了臥室,好一會撫慰,出來對山海說:“狗是通人性的。它肯定知道你是壞蛋。”
山海心道,屁,不過是動物的條件反射。天天喂食,雞鴨魚鳥,老虎毒蛇也會。這小狗肯定記得每次見麵艾琳那種公主下嫁的作派,狗仗人勢,仗勢欺人。
嘿嘿笑著,伸手去抱她。艾琳推開他,叱道:“吃飯。”
兩人在沙發上並坐下來,菜並不美味,山海滿足地吃了兩大碗飯,喝了半碗湯,躺在沙發上看艾琳收拾。燈光映射下,艾琳的臉色像一碗熬了一夜的良湯,浮閃著若氤若油的光亮,生動了很多。
一會收拾完畢,艾琳過來坐到山海身邊,山海伸手去摟他,艾琳問:“有什麼打算?”
山海停止動作,這句話太過籠統,不知道是問春節放假,還是這遙遠而漫長的一生。他的手在艾琳的腰上拍拍,說:“打算什麼,隨其自然吧。”
艾琳拉開他的手,生氣地說:“你就是這樣。我不喜歡你這個脾氣。你不可能一輩子都這樣要死不活吧。”
她就象戀愛中那種典型的實用主義者,每一次親昵都標著相應的價格,山海這個回答讓她非常不滿意,所以她立刻坐遠了些。山海本來就一直讓她不滿意。這個具有未來的能力者,不算壞也肯定不能算好,既不能讓她覺得滿足又讓她覺得毫無挑戰。
就象一台老式的286計算機,雖然可以運行,但明顯跟時代有脫節,很多時候遲鈍無比,她本來已經決定判他的死刑,可是上次的酒宴,光明聖子對山海的特別照顧讓她刀下留人,這個286是不是具有她沒有看清楚的某種價值?
她崇拜光明聖子,迷信光明聖子,她相信光明聖子這樣精明的人不會看走眼,那麼,就象電腦可以升級換代,這個人的內核如果重新配置,似乎也值得進行一些風險投資。還有一個原因促使她這樣做。
昨天下午在麻將桌上,她的一位麻友帶著輕蔑的口吻說她們共同的一個朋友“嫁不出去”。這讓她產生一種唇亡齒寒的危機感。這四個字是對一個女人最無情的咒罵,是一個很惡毒的標簽,任何女人年齡一大,就象賣場裏滯銷的商品,隻供挑選,替別人提供了最佳攻擊的理由和機會,她不想成為別人背後談論的對象。
山海看著艾琳,無言以對。他沒有見過父母,所以不象別的孩子見慣這種望子成龍,恨鐵不成鋼的複雜表情,艾琳現在替他補上這一課,不由心中發虛,又有些惱怒,電視上經常看見成功人士暢談人生,無一不是四十歲後就環遊世界。
即便辦公室的同事,也不乏豪言壯誌,不是車子就是房子,最低調也是股票名牌,自己那些卑微理想根本拿不出手,象貪官的贓款,不能公諸於眾。
當然,自己也沒有興趣向她展示。囁嚅半晌,說:“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不會嚐試用杠杆去撬起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