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外,有明月。
迷離的月色恰如阿野此時的心境,帶著濃濃的愁意,秋風輕掃過古街小道,帶走了滿地的塵埃,帶不走的卻是此間離愁。
阿野一語不發,緊跟在聞人厥和那少年身後,望著身後漸漸淡出視線的別黎樓,心中隱隱一痛。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覺到過,往日模糊又溫暖的記憶,此刻,如煙般漸漸散去。
月光下,他望著自己在地麵上冰冷的倒影,強忍著腦海裏翻滾的回憶,隻覺孤獨莫過於此。而此時唯一能遞給他些許溫暖的,唯有他懷中的那條絲帶。
淡青色的絲帶,如水般的絲帶。
他緩慢又溫柔地將絲帶取出,在左臂上用心地打了個蝴蝶結。
絲帶在夜風中輕輕鼓舞,仿若美麗輕盈的彩蝶,以及那片刻前還在腦海裏浮現的嫣然一笑。
他癡癡地看著,癡癡地笑。
許久,三人終是走出了別黎樓所在的小鎮。
小鎮外,瓊林玉樹,一縷月光傾灑下來,仿若輕紗迷霧一般飄蕩在林間,小徑兩旁嬌豔的野花上,有晶瑩露珠,在月色中看起來淒美而憔悴。
阿野望著眼前愜意的景象,展顏一笑,略帶傷愁的情緒也逐漸恢複了過來,他本就是個樂觀的人。
如此,三人借著月光,就這番漫無目的地走了下去,一路上並未有過多言語。
又走了一會之後,阿野終是停下了腳步,撇了撇嘴,道:“你們這是要走去哪啊?”
聞人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並未回答,依然向前走去。
那少年卻停下了腳步,看著阿野一臉茫然的表情,心中隻覺一陣好笑,但嘴上還是冷冷道:“當然是回家咯,你屁話真多,難道我們還會把你吃了不成?”
少年白皙冷峻的臉龐上略帶一絲嬌怒之色,阿野不由地竟看呆了,一陣冷風忽然吹來,他打了個寒顫,這才回過神來。
阿野望著他,秀氣的俏臉上漸漸泛起一抹笑意,眉頭一挑,道:“你若是個女的,那該多好。”
少年聞言,忽然一怔,神色中閃過一絲不勝涼風的嬌羞之色,失聲道:“你、你才是女的。”
阿野輕輕一笑,眼中掠過一絲玩意之色,並未接著說下去,加快腳步,向聞人厥走去。
而那少年卻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一時又是尷尬又是憤怒,望著前方漸漸走遠的兩個人影,隻能無可奈何地跺跺雙腳,然後向前跟前。
夜色中,山林寂靜,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似有凶獸低咆,此起彼伏著。
“這是什麼聲音?”
阿野微微皺了下眉,邊走邊問道。
少年不屑一笑,傲然道:“這是我舅舅馴服的凶獸,也是我們的守護獸,名為赤狐。”
阿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他早就聽聞在南方棲息著一群蠻荒之獸,對於這些陌生的凶獸,他倒也沒多大驚訝。
“吼……”
倏爾間,風馳而過,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咆哮聲響徹了整個山林,那震耳欲聾的聲響仿若金屬摩擦之聲,使人感到惡心與不安。
聞人厥忽然瞳孔一縮,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大聲喝道:“不好!”
說罷,他也不管身後兩人,徑直向叢林深處跑去。
少年也是一驚,然後緊隨其後,而阿野卻忽然止住了腳步,未有前進,他就這般靜靜地站著,呼吸漸漸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心裏猶豫不決,隻因這是一個逃跑的最佳時機!
此時,夜黑風高,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卻是站在天地之間,迷失了自我!
冷冽的秋風拂過阿野的身畔,天微涼,可是他的心更涼。
又有誰知道他此時心中的掙紮呢?
若是跑了,他以後便可過上自己向往的逍遙生活,若是不跑,他的未來將如同晨間迷霧,迷惘蒼茫而不知所措。
到底是跑還是不跑呢?
天地間一片肅靜,唯有那撕心裂肺的咆哮聲依然在他耳膜邊急切地摩擦著。
他忽然深吸口氣,握緊了雙拳,向前方兩人跟去。
山林深處,一股凜冽的寒意彌漫著,這裏荒無人煙,唯有幾隻貓頭鷹在夜色中貪婪地尋覓著幼小的獵物。
又一陣嘶嚎在山林間響徹了起來,隻是這幾聲較比前麵幾聲略有不同,似乎這幾聲並非凶獸所叫。這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嚎聲,好似鬼哭嬰啼,竟使他們的身子忍不住地劇烈顫抖了起來。
三人咬緊牙關,在山林間穿梭不定,漸漸地這種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
忽然間,一陣寒風席卷著血腥之氣向眾人撲麵而來,冷得令人心碎,腥得令人腸胃翻滾。
離那聲音越近,味道便越腥,三人隻能強忍著惡心,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