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中喧鬧頓止,族人們紛紛停下身形,略有驚慌地注視著這一群殺氣騰騰的不速之客。而一些機警敏捷的男人也已經各自去取了武器,簇擁著迎上前來,把女人和老人孩子都護在身後。
那兩百多人馬顯然久經訓練,配合默契無間。行動時沒有一點嘈雜,隊形散而有序,隱隱透著久經殺陣磨礪出的凜冽之氣。相比之下,寨子裏的戰士雖然有四五百號,人數眾多,但是雜亂無章,氣勢自然差了許多。
走在前麵的烏察挺著獵叉,厲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到我們寨子裏來做什麼?”
來人左右一分,從後麵走出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來。那男子麵色黑紅,頭發披散,遮住了大半張臉,隻在額頭上用一隻銅圈箍著。滿臉絡腮胡子,兩隻大暴牙突出唇外,白森森的甚是顯眼。空手沒拿兵器,身後斜背著一個一隻一尺多長的革囊。
他踱到烏察跟前,揚起頭向左右打量了一下,傲然道:“你不配跟我說話。敢達那個老家夥呢?叫他滾出來!”
聽見這人口出不遜,汙辱苗人敬若神明的長老,族人們頓時群情激憤。一個年輕勇士忍不住張嘴罵道:“你這死胖子竟敢罵……”還沒說完,那胖子突然怪眼一翻,猛地朝那青年揮了下手,陰森地道:“該死的苗狗!”
那青年罵到一半嘎然而止,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前方,突然從眼睛、鼻子、耳朵都冒出血來。然後“啪”地一聲,腦袋爆裂開來,鮮血腦漿濺得到處都是。隨即從那模糊的血肉中鑽出一隻拇指大小的蟲子,“嗡嗡”地振翅飛起。直飛到胖子身後的革囊上,鑽了進去。
這一幕發生的極是突然。從青年開口,胖子揮手,到青年爆頭斃命,不過是眨眼間的事。中間沒有一點征兆,仿佛那胖子的手便是一隻招魂幡,舉手間便取人性命。苗人最信鬼神,被這詭異血腥的場景駭得麵如土色。大多數人望向胖子的眼光,除了憤恨,也有一絲掩不住的恐懼。
徐市悄悄藏在寨子邊的樹上,對於胖子的出手倒是隱隱有所察覺。那一揮手間,有一道細小的影子飛掠而出,想來就是從青年屍身中爬出來的那隻蟲子。但是想現身相救卻是來不及了。徐市身子動了動,終究強自按捺下來。敵人勢大,那胖子的手段亦甚是毒辣,當麵迎戰也沒有必勝把握。不如伺機而行,關鍵時刻再出手,出其不意,說不定能救下寨子。
這邊烏察已經瞪紅了眼珠子。他是清溪峒第一勇士,素來勇猛膽大,雖然對胖子殺人的方法也是匪夷所思,那小小的恐懼卻早被仇恨掩埋了去。眼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慘死,哪裏還忍的住,喝道:“妖人,還我兄弟命來!”挺叉便刺。
胖子哈哈大笑,披散的頭發向兩邊揚開,露出原本遮掩著的半邊臉。隻見他左頰之上,從臉頰到左耳有一道粗大的傷疤,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所傷,仿佛一條赤色的大蜈蚣趴伏其上。那傷疤盡頭,左耳竟也殘缺不全,隻餘下貼著頭的一小截。遠遠看去,這整半張左臉都是潰爛一片。看起來猙獰無比。
他一掌擊在叉柄之上,竟將堅硬如鐵的桐木柄打成兩半,餘勢未盡,又直奔烏察胸口。烏察匆忙間向邊上一閃,到底沒有躲避完全,肋下中掌,口中鮮血直噴,跌出去兩丈有餘,委頓於地。那胖子惡狠狠地道:“苗狗,本將軍落得這般模樣,還不是因為你們?既然你們不知好歹,今天我就成全你們!”向身後的眾人命令道:“上,把這群苗狗殺光嘍!”
眾人齊稱得令。向著族人們衝殺而去。那胖子看烏察並未喪命,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冷笑一聲,直奔他而去。半路有寨子中的勇士攔截,皆被他一手一個,全部擊殺。那些身強力壯的勇士,在他麵前竟如小雞一般,沒有半點還手之力。一路行來,無人能阻他半步。
待到走到烏察跟前,烏察已勉強站了起來。他自少常與猛獸搏鬥,也是悍不畏死的性子,怒吼一聲,舉著手裏的半截獵叉又向胖子撲來。胖子滿臉不屑,一手將獵叉擋住,一手聚指成抓,向著武察左胸猛插,竟是要生生去挖他的心髒。
正危機間,隻聽一人喝道:“凶徒敢爾!”一道青色長芒,自數丈之外飆射而至,直刺胖子後腦。他若是執意去殺烏察,自己的性命也要不保。那胖子眼中劃過驚異與陰狠之色,揚手將烏察連人帶叉丟了出去,身形一轉,避開那道青芒。
再抬眼看時,一個白衣少年,落於身前。手裏擎著一柄似劍非劍的怪異兵器,上麵青色劍芒兀自吞吐流轉。胖子看見那劍芒著實淩厲,心中也暗暗吃驚,打量了半晌沙啞著嗓子道:“小子,你是什麼人,敢阻本將軍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