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春意盎然。
一個月後,趙憶叢帶著眾人來到了長安。街麵冷冷清清,人跡稀少。隻有青石鋪就的寬敞街道與遠處夕陽掩映下的巍峨宮殿還在昭示著這個日薄西山的古老帝國往昔的繁榮強盛。
人們沉默了,這個曆盡艱險才來到的地方等待自己這些人的到底是怎樣的命運呢?自己走的路是多少前人曾經走過的,當年又有多少青年誌士從此門昂然而入,他們有的封侯拜相誌得意滿,有的卻受盡白眼失意而回。
看著這熟悉的的街市,趙憶叢更是感慨萬千。離開的時候可曾想過,會這麼快就再次回來。命運又是怎樣的輪回來操縱著人們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安頓好眾人,獨自在城裏閑逛。盡管時間過去這麼久仇士良已經不太可能認出自己了,可趙憶叢還是保持著小心翼翼,在家門口逡巡了很久還是沒有進去。現在露出馬腳受到牽連的不隻是自己的家人,還有那麼多跟著自己的朋友。即使是為了他們,自己也要慎之又慎。
街麵沒有多少改變,依稀可以找回從前的影子。信步來到天橋,看著那些販賣些希奇古怪玩意的小商販,賣藝的,耍猴的,感到一陣熟悉的溫暖。不遠處傳來清越激昂的歌聲,人群圍的密不透風,趙憶叢好奇心起湊了過去,看到圈子裏的人不由楞住了。人生的際遇真是太過奇妙,這不是在盧龍時曾經遇見兩回的小翠父女麼?
老頭見他進來,高深莫測的笑了笑。小翠正在唱歌: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曲調悲愴蒼涼,空氣中似乎充滿了秋的肅殺之意。而老者的演奏也很不凡,怪異處如同巫峽猿啼,低婉處如昆崗鳳鳴,深閨私語,令人不覺就為之著迷。待小翠唱道: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時,更是如同長風振林,隱約含著金石之音,令人心旌搖曳,起伏不定。
正聽的入神,驀地那老者目射精光,渾身散發出淩厲如刀的氣勢,哪還是平日裏那個卑躬屈膝的佝僂老頭。趙憶叢已經不隻是覺得奇怪,而是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危機,那絕對是對著自己的。而有那麼一刻,自己竟在那種威勢之下無法動彈。箭已上弦卻沒發射出來,因為小翠突然止住歌聲,向眾人不住道歉:“太累,實在唱不下去了。”
正聽的如癡如醉的人們非常不滿,很是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場中不由響起一片抱怨之聲。老頭奇怪的看了小翠一眼,身上那股淩厲的氣息逐漸消失了,重又變成了那副飽經滄桑的模樣,不住的向觀眾道歉。
小翠笑著走過來對趙憶叢說道:“能在這裏遇見公子真是太高興了,不知道這算不算有緣呢?”
記得這是在盧龍自己和張蘊說的話,想不到她也記得。趙憶叢勉強笑道:“當然了,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想起秋筱雨的話,他們果然都是身懷武功的人。隻是沒想到今日卻成為自己的敵人了。“不過總是遇見你們父女我真不知自己是幸還是不幸了。”
小翠笑容立刻凝固了,問:“此話怎講?”趙憶叢哈哈一笑道:“幸運的是我又能聽到絕妙的歌聲了,不幸的是我又要三月不知肉味。”小翠聽了麵色一鬆,“瞧公子說的,哪有那麼好啊,你真是羞煞奴家了。”言罷嬌羞無限。見她這付樣子,趙憶叢心中一鬆正色道:“這並不是我妄言,不信可以問問其他人呢?”身後的人連連稱是,有人更要請他們去家裏演唱。
不待他們說話,趙憶叢提醒道:“長安不比盧龍,三教九流彙集此地,你們要小心些。”小翠看了他一眼道:“謝謝公子的關心,我們身無長物,沒人打我們的主意的,倒是公子你木秀於林,該多加小心才是。”
“誰說你們身無長物了,你的美貌與歌聲就足以讓很多人打你的主意了。至於我嘛。”說到這裏趙憶叢盯著老頭無比自信的說道:“如果我命當死,那麼躲避也是沒有用的。如果不該死,那麼別人怎樣惦記也拿不去,畢竟不是誰都付的起那個代價。”
老人連連點頭,那卑微的笑容使皺紋都連到一起。隻是趙憶叢卻再也難以小看他了,拿出一錠銀子遞過去道:“還能再見也是一種緣分,這些錢拿去回老家買些地安心過活吧!江湖之上多風波,何必讓女兒也要過這種漂泊的日子呢?”老者急忙道謝,趙憶叢一笑說聲“保重”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