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八月輪蟾影破(中)(1 / 2)

又是滿月,這春天的月色雖有些朦朧,卻仍是悄無聲息地將氣象樓如輕煙般罩住。這氣象樓本是陽台觀最高處,樓上三人,便影影綽綽地被隱在那朦朧月色之中。

妙音每到月圓之夜,天癸將至未至之時,總覺體內似有蟲咬蟻咥一般,似有氣血奔湧於胸腹之間。她原是太陰之體,月盈則滿,感應天成。此時忽地想起那日光景,更覺有些煩熱難奈,她隻得輕咬玉齒,忍住那噬心之癢。

“這男女俱仙之道,卻是先得有一個‘情’字,人道‘情欲’二字,若無情,哪有欲?故那降靈凡間的女仙,都與偶景之人詩文唱和,琴瑟諧暢,待得兩情相悅,自然水到渠成,才能行那隱書之道。”柳默然說到此處,鳳目中竟也露出一絲柔情,仿佛在回味塵封中的久遠記憶,不過隻消一刻,她便仍是將目光投向妙音二人,眼裏卻是大有關愛之意。

“偶景?可是那華陽真人所說的‘夫真人之偶景者,所貴存乎匹偶,相愛在於二景’嗎?”妙音美目一閃,忽地憶起那《真誥》之文來。

“陶隱居實乃我上清門中絕無僅有的大才子,他不忍那隱書之道從此失傳,所以在書中也留下不少章句,隻是散亂於各卷之中,無心之人,卻是輕易不能發現。”原來那華陽真人便是人稱“山中宰相”的陶弘景,他隱於茅山華陽洞中,故稱華陽真人。

“難道這華陽真人竟是有意而為嗎?他又為何不將那偶景之術,擇其精華,撰為專書呢?”妙音本是天資聰穎之人,平日裏於玄門秘籍,多所瀏覽,此時竟是興趣盎然,不斷發問。隻是苦了那燕福,聽她師徒二人談那經書,卻是始終如墜五裏霧中。

“這卻問得好,我玄門中人,原是不須拘那世間禮法。可那些當朝腐儒,對我玄門隱書之道,每每大加詬病,甚至連同佛門弟子,一起喋喋不休,加以淫亂之罪名,以至於我上清門中高人,不得已隱之秘之,以免為世俗所傷。其實那些故作清高之人,自己又哪個不是衣冠禽獸!他們哪裏知道我上清秘術,原是以天地陰陽之自然,去衝透那生死玄關呢!”柳默然說到此處,竟也有些憤憤然。

妙音恍然道:“那我陽台司馬祖師,竟也是與那華陽真人同承一脈了。可這卻與那《火龍真經》有何關聯呢?”原來她自得《火龍真經》之後,一直便以為其中記載了一種絕世武功,或是金丹妙術,卻怎麼也沒有往男女陰陽之道上去想。

“這《火龍真經》雖隻廖廖數句,卻是全用隱語,正合著那隱書之道。你看那‘金公木母’,正是指男女陰陽。《黃庭內篇》不是有‘男女回九有桃康,道父道母對相望,師父師母丹玄鄉’之句嗎?你再看那《火龍真經》中的‘白雪聖石’,若要與那《黃庭內篇》中的‘朱鳥吐縮白石源’合參,其義自明啊。”柳默然慢慢地解著那真經,妙音聽得似有所悟。

“朱鳥,便是那靈柯啊!”燕福卻突然冒了一句。

“啊……嗬嗬嗬!”柳默然與妙音對望一眼,忽然師徒兩人都笑了起來。

“這福兒,怎麼說到這個就突然開竅了!”柳默然笑得頗為歡暢,而那妙音卻笑得有幾分靦腆,她嗬嗬笑罷,卻又覺有幾分羞人,遂偷眼向那燕福看去,卻見他也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心中卻沒來由地一蕩。

“那真經中的火龍,竟也是……也是……”妙音想問,卻突然覺得說不出口。

“龍之為物,能屈能伸,神明無方。丹經中常以龍虎以喻陰陽,這真經中又有‘騶虞’,便是那白虎了。這男子心火一起,龍陽振奮,便要以陰物和之。這《火龍真經》句句不離陰陽,卻是隱語連篇,若非與那《黃庭》合參,便任你再聰明,也斷不能解啊。”柳默然歎道。

“《真經》中那‘黃童九靈,玄珠化水,流珠金鎖,消爍八石’,正是‘男女回九’之法,而那‘三五之精,妙合而凝’,又應著《黃庭》中‘結晶育胞化生身,留精止胎可長生!’之意。那司馬真人以雲篆天書寫成這《火龍真經》,又被你無意間解出。如今卻又讓為師將這真經之意解說於你,難道不是天意嗎?”

妙音仍是不敢相信,又問:“那‘火龍一出,天下雲從’,卻又如何能解得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