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周易》
……
話說，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群麻木不仁，殘忍嗜殺的強盜，那一幫人日落而作，日出而息。夜晚，他們縱橫海域，殺人越貨，白天，他們杯酒笙歌，醉生夢死。
一天一天混下去。
一天一天殺下去。
在刀口上討生活。
幹的沒本錢買賣。
海賊。
海賊，意指專門在海上搶劫其他船隻的犯罪者。是一門相當古老的犯罪行業。自有船隻航行以來，就有海盜的存在。特別是航海發達的十六世紀之後，隻要是商業發達的沿海地帶，都有海盜，此犯罪行業獨特的是；海盜者多非單獨的犯罪者，往往是以犯罪團體的形式打劫。
《新華詞典》上麵，是這樣說的。
令商人毛骨悚然的詞語。
如果海賊與商人結合，會怎麼樣呢？
第十回的故事，就從這裏開始。
九鬼，澄隆。
“這是今天弟兄們的孝敬，望總長您笑納。”
一個人跪在地上，黝黑結實的肌膚，在告訴別人，肌膚的主人，是一個海盜。
那是長年被海風吹拂，培養出來的獨特氣息。
一臉風塵仆仆。
九鬼澄隆冷笑，慵懶地打了個嗬欠，左手摟著某個商人的美貌遺孀，右手漫不經心地一揮，遣退了來者。
打開了箱子，一片銀光逃逸了出來，昏花了九鬼澄隆的眼睛。他知道，那一塊塊的銀子，玷滿了肮髒的鮮血。
但很快，九鬼澄隆的心情，變得很差，很差。猶如暴曬的烈日當空，刹那間變得陰雲密布，山雨欲來。
“你剛剛，說什麼來著？今天那幫廢物的孝敬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少？反了嗎？反了嗎？”九鬼澄隆歇斯底裏，右手因怨憤而用力過猛，抓得美女的香肩都紅腫了起來。
美女一聲尖叫。
九鬼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弟兄們必須把一天打劫搶奪回來的獵物，劃出一半，以孝敬給總長。但是今天，九鬼澄隆既羞且憤地發現，平日兩大箱的財物，竟無端端“縮水”，變成隻有一箱銀塊。
另一個箱子呢？
“是那個混蛋？”九鬼澄隆重重一拍案：“說啊！”桌麵酒爵為之一震。
“稟……稟總長……”可憐的水夫寒氣襲體，瑟瑟發抖：“似乎是九鬼嘉隆殿下……啊不！是九鬼嘉隆那廝。”雙腿哆嗦。
其他家夥大氣都不敢透一口，生怕殃及池魚。
“九鬼嘉隆？我操他媽！他算老幾？”九鬼澄隆飛起一腳，將那個可憐的家夥踹到九丈遠，兀自餘怒難平。
九鬼澄隆雖然氣急敗壞，卻又無計可施。雷霆之怒的背後，掩蓋不住心虛與慌亂。
九鬼嘉隆竟敢與我搶生意？
隻有一箱財物……意味著，超過一半的弟兄，都投奔了那廝……自己難道四麵楚歌了嗎？
“總長，不如咱家弟兄就大搖大擺晃過去，興師問罪，殺了那叛徒，把屬於我們的東西重新奪回來！”某個天真爛漫的家夥獰笑。
“他媽的那九鬼嘉隆算哪根蔥？不過是為總長您挽鞋的一條狗，竟敢心懷叵測，意欲謀叛？老子今天就算不操女人也要跟那廝拚命！”另一個滿嘴汙言穢語的家夥也欲打抱不平。
九鬼澄隆卻狠狠瞪了他們一眼。怒目而視。
“你們他媽的是不是傻逼啊？”九鬼澄隆大喝。眾人雄軀劇震，噤聲。
九鬼嘉隆，那個曾經扶植九鬼澄隆登上熊野水軍總長大位的叔父，無論如何都在九鬼家有著無可比擬的號召力，也是九鬼澄隆自己的大恩人，在公在私，絕無向叔父下手之理，若如是，則會引起家臣的不悅。
況且九鬼嘉隆已經拉攏了一大半的家臣，等於擁有了熊野水軍捐輸的一大半利益資源。貿貿然同室操戈，既無必勝的把握，亦會令家臣離心離德，使熊野水軍元氣大傷。
九鬼澄隆恨恨地闔上眼睛，勉強按捺住千萬個惡毒的念頭，讓它們沉澱在心底，免得自己一個衝動……
“這廝，這廝……他到底有什麼居心？竟然搶走了我那麼多手下？”九鬼澄隆臉上肌肉抽搐著，額上青筋暴露。
利益，還是利益。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利益，可以使一對父子反目成仇，可以使一對手足相殘不休。
當然，也可以使九鬼嘉隆與九鬼澄隆這一對難叔難侄，鬥得你死我活。
利益，才是九鬼澄隆的罩門。
九鬼澄隆過去幾年高高在上，駕馭熊野水軍，每個跟班無不像哈巴狗似的搖頭擺尾，孝敬不斷……誰敢怠慢半分？包括九鬼嘉隆，也對自己的主公兼侄子畢恭畢敬……神人一般的人物。
每天兩大箱的金銀珠寶，已演化為習慣，已演化為聖旨，已演化為真理。你本來正保持一日三餐的好習慣，某一天突然少吃了一頓早飯，怎麼辦？一種隱約的不安感，一種隱約的不祥預兆，從其心底蔓延開來……
九鬼嘉隆……
“混蛋，老子就要看看那廝，是否當真鬥膽以下克上。”九鬼澄隆咬牙切齒，酒液咕嚕地灌入喉嚨。
毫無征兆地勾結一大幫家臣，跟自己的主公搶奪財寶……一切一切，都在表明，九鬼嘉隆不懷好意。
於是此刻在九鬼澄隆的心中，叔父嘉隆已列為高度戒備的對象。如果，一炷香的時間內，九鬼嘉隆不來斟茶認錯，歸還那一箱財寶，順便奉上幾個美女的話。
“不是你死。”九鬼澄隆一把推開身畔的美女，惡狠狠地道。
唇角，浮現一絲冷酷的微笑。
突然，某人霍然站起。
“何事？”九鬼澄隆冷汗。
“有殺氣。”在座諸賊紛紛拔劍，團團包圍著自己的主子，同時也感覺到團團殺氣自四麵八方圍剿而來。
月落烏啼霜滿天。月落無聲。取而代之的，是紛至遝來的輕步聲。
殺人者獨特的催命呼吸是無聲的，九鬼澄隆恐懼的急促呼吸是無聲的。
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