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禁]第十回 君子以自強不息(三)(2 / 2)

“天下布武”者,以武力終結亂世,統一天下是也。盡管以神的角度看去,所謂的戰國亂世,所謂強者咆哮逐鹿的時代,不過是短短幾十年的夢幻。流星一樣的瞬間。可是這撕破長空的流星,卻徹底爆發出無限璀璨的輝煌。不祥的狼煙消弭於織田信長的野心當中。現在的織田信長,目光已不再局促於尾張,美濃,伊勢,近畿,京城……他的視線,正盯住整個日本列島,如斯氣魄與眼光,是全天下的大名豪強們所缺乏的,所以……

數十年的亂世,逐步走向結束。

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岐阜築城之後,其他的諸侯正躲在自己的天守閣內扼腕長歎,戰栗嫉恨的時候,一個孤獨而瘦削的身影已悄然出現在界町喧鬧的市集。

帝王的種子,正隱匿在被人遺忘的角落,悄悄地萌芽。

界町,南蠻禮拜室。

微涼的晨露,終年不散的迷霧,踏著青石板的路,輕柔踱步,通往教堂。

晨曦的光芒穿透了五彩玻璃,形成了一道道神聖的光柱,傾瀉於。

傾瀉於斑駁的十字架之上。

詭異,壓抑,威嚴,神聖……形形色色,充斥聖堂的氣息,使我虔誠地跪倒於地,高舉右手,朝著巨大的十字架,隱約的上帝神靈懺悔自己的罪惡。

“我們在天上的父,

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

願你的國降臨,

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們日用的飲食,

今日賜給我們,

免我們的罪,

如同我們免了人的罪,

不教我們遇見試探,

教我們脫離凶險。

因為,

國度,權柄,榮耀,

都是你的,

直到永遠。

阿門。”

我在低低地訴說,念叨那些熟悉的句子,得到了無奈的超脫生死的覺悟。

天剛剛破曉。

古老不堪的鋼琴在某個黑暗的角落一直一直伴奏。

琴聲悅耳叮咚。

黑色的簾幕被悲風吹動,陽光無聲地逃逸進來。

良久,優美的琴聲戛然而止。

教堂陷入死寂。

葡萄牙傳教士,弗洛伊斯從發黴殘舊巨大的鋼琴背後浮現了出來,他在胸口劃了個十字,笑道:“料不到信長殿下……竟然也是上帝的子民啊!”

我用葡萄牙語回敬:“我隻是想換取上帝的寬恕,潔淨心靈的汙垢而已。”我很驚奇自己的說謊本領竟然如斯厲害。

一個人要成就大事而不庸碌平凡,不但要當自己從來沒有存在過,而且還要做一個厚顏無恥的人。

為了成就大事,我隻好在欺騙那個葡萄牙人的同時,順便把自己也瞞過去了。

弗洛伊斯低頭親吻我的左手,繼續道:“更令我驚奇佩服的是,殿下您居然也懂得說我們祖國的語言。”葡萄牙語。他的語氣中充斥著驚訝與好奇,猶如他鄉遇故知。

我暗暗冷笑,不經意又回憶起塵封在二十一世紀的自己,那時候的嘉力,好象是外語學院的學生吧……我差不多忘記自己的過去了……就讓那個遙遠的自己繼續沉睡吧……

首先給自己戴上信仰上帝的偽裝麵具,然後再耍弄幾口葡萄牙語的本事,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爭取那個一心傳播天主教的家夥的信任與好感……最後,滲透到南蠻商會的內部,打通與南蠻的交易……

事態發展之順利,也大出我意料之外。我估計不到,那個金發碧眼的洋人會如斯輕易地上釣,墜入我預先設計的陷阱之中……看來那種老鄉遇老鄉的親切感覺,深深地打動了弗洛伊斯,使他對陌生的我產生了好感。

“願主與你同在。”

弗洛伊斯又祈禱道:“阿門!”

這個洋人,年約三十,顯得十分年輕,但長年在異國他鄉漂泊漫遊的經曆,使其深邃而智慧的眸子,不經意鏤刻了幾分滄桑。的確,在一個完全陌生,且與天主教完全絕緣的國度,試圖發揚光大上帝的意誌,實在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啊!

無窮無盡的努力,無窮無盡的奮鬥,卻換不來無窮無盡的成果,換不來無窮無盡信仰上帝的子民……

弗洛伊斯甚至已感到疲倦,絕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