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義凝神看了他一會兒,轉身開始嫻熟地操作,幾根輸送管道從儀器上伸出,插入治療袋,很快裏麵渾濁的血色液體就被更新完畢,透明的液體再度充盈,三分鍾之後,江路嘉的生命體征穩定地接近蘇醒邊緣,楊明義又操作了幾下,讓裏麵的液體流失掉,鼓鼓的治療袋慢慢地癟了下去,最後一陣暖風吹過,很貼心地還幫江路嘉吹幹了身上的衣服。
這樣,等徹底打開治療袋的時候,他渾身幹幹淨淨,清清爽爽,隻要一睜開眼,就可以行動如常人,再也不是那渾身鮮血淋漓的可怕樣子了。
蘇醒也是很快的,江路嘉無意識地哼了幾聲,眼球在眼皮下震顫轉動著,卻並不急於睜開,耳朵細細地辨認著周圍的動靜,手臂筆直地貼在身體兩側,肌肉微微縮緊,充滿了警惕的感覺。
楊明義盡管心事重重,還是笑了起來,用手在他肚子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記:“行了,別裝了,知道你醒了。”
江路嘉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刻舒了一口氣,睜開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把周圍的一切都盡收眼底,待看到身處的環境似乎也很熟悉,看來就是在國九局內部醫務處的治療室,這才徹底放下了心,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了起來。
“楊處長,又麻煩你了?”他客套地打了個招呼,甩了幾下頭,要把昏迷造成的眩暈給去掉,竭力回憶著自己最後清醒時候的所見所聞,“我怎麼……我記得我在接受內部調查,然後於秘書一直看著我……我臉上出血了?”
他下意識地又摸了一把臉,手上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再低頭看看身上,也是毫無痕跡。
江路嘉疑惑了,難道是記憶錯亂了?
“我明明記得……”
“好了,我都知道,現在沒事了。”楊處長笑著安撫他,笑容雖然和之前一樣溫和,但是江路嘉憑著本能,直覺有些不大對勁。
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癟下去的治療袋,注意到四周散開的箱子碎片,心裏動了一下,反應很快地做出掃了一眼就無視的樣子,裝模作樣地原地活動身體,一邊還感歎:“太嚇人了!一下就出那麼多血,我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把大家都嚇壞了吧?是不是還以為我自殘逃避審查呢?”
楊明義看著他伸胳膊動腿,看上去沒有大礙的樣子,一邊的生命體征監測也完全正常,才真正放下心來,斟酌了一下,對他解釋道:“那不是血,在你被冬眠治療的時候,為了防止血液流通不暢形成血栓,所以我抽取了一部分人造血液混雜在你的體內幫助循環,這種人造血通常用於‘皮囊’的灌注,一般來說,在人體內經過七到十五天,就會自然代謝掉,被你體內新生的血液取代,殘渣排泄出體外,這次隻不過是加快了節奏,迫使它們從皮膚大量滲出,看著雖然可怕,但對你的身體是沒有妨礙的。”
江路嘉專注地聽著,雙眸灼灼發亮,還笑了一下讚歎道:“這麼神奇?”
楊明義謙虛地擺了擺手:“醫生的小把戲而已。”
江路嘉皺著眉,側頭想了想,忽然犀利地問道:“也就是說,這不是自然行為,是有人操縱的?”
他想到了什麼,捋起袖子看了看自己肘彎那個細小的紅點,已經模糊得幾乎看不清了,當時要抽血進行DNA對比,楊處長就是在這裏操作的。
“是……您幹的?”江路嘉肯定地詢問道,“整個過程中,接觸到我身體的,隻有一個人。”
楊明義坦誠地點了點頭:“是我幹的,我利用抽血的機會,把促排藥物注射到了你的體內。”
江路嘉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平靜表情,但還是努力地放緩聲音,舉起雙手往下壓了壓,深深地呼吸了幾次,直到覺得自己的情緒穩定了,才力持鎮定地說:“沒有必要!這樣做一點意義都沒有!我不知道我的DNA鑒定有什麼結果,但不管怎樣,您這樣幹擾正常的內部聆訊程序,都無濟於事!最多隻能把時間往後拖幾天……拖太久我也是要麵對事實的!倒還不如大家努力一把,互相配合把我身上的疑點給查清!”
楊明義喉頭動了動,提醒他:“結果我看到了,你……確實不是你養父母的孩子。”
“那又怎麼樣!”江路嘉被激怒了,“從感情上我拒絕接受這個結果,但是從一開始,我知道是組長舉報的我那時候,我就……我就已經相信這是事實了!組長不會故意陷害我,沒這個必要,她既然敢舉報,那麼提供的證據就是真的!好!我不是我父母的孩子,其中可能有很多原因啊!抱錯了,那個所謂親戚不是我外婆家的,等等等等,一切都可以澄清的,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想用我不是我父母的孩子來證明我是外星間諜,何其可笑!等到審查結束,就可以證明我的清白的!楊處長你為什麼要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