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細棋(1 / 3)

計算上的差距可以用判斷來彌補,判斷上的差距可以用觀察來彌補,觀察上的差距可以用大局觀來彌補,大局觀上的差距可以用冷靜和謹慎來彌補,冷靜和謹慎可以用計算來彌補……這就是個圈,但經驗呢?一個下棋過千盤的棋手甚至很多時候不需要計算不需要判斷不需要觀察不需要大局上的審慎隻要一眼就能看出來對麵的對手這手棋是個什麼意思,應對的時候自然得心應手。

陳衝一年正式比賽全都算到一起也不過4盤,而歐陽卻是在循環圈這個最慘無人道的地方裏搏殺,對局經驗相差何止以道裏計。

循環圈,滅絕人性且充滿了背叛、傷害,沒有道義與感情可言,所有的一切隻是如刀鋒般的對立與戰栗,隻有最凶狠與最殘暴的人才能從循環圈這個充滿了血腥與暴力的地方拚殺出來。

孔傑已經完全不行了,常昊甚至在五年裏也隻通過了四次循環圈的考驗——還是把三大循環圈都加在一起的成績。古力亮刀無數,也隻換來了三次挑戰上位的機會。

歐陽每年都在循環圈裏拚殺,隻得到了兩次勝利並通過了三番棋挑戰賽進入了大頭銜五番棋決戰。

那種酷烈,絕不是陳衝能想象得到的。

歐陽的經驗,也絕不是三兩頭沒棋下的陳衝比得了的。

但就像陳衝第一次和歐陽放對的時候那樣,純粹就是在搗亂而不是下棋。

至少歐陽這樣認為。而且現在比那次,更別扭了。

陳衝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形狀是否舒展是否有彈性,每一手棋純粹就是為了破壞對方的形狀和展潛力。在王玨的眼裏,這叫胡攪蠻纏。

“歐陽對這種下法,似乎很不適應。”王文達已經不在意自己那盤棋是輸是贏了,現在這位當年號稱三星杯之王的九段眼珠子裏麵隻剩下明月公司,今年的圍甲聯賽裏麵他也就是在隊伍裏掛個名,要不是冷不丁的古力禁賽崔哲翰來不了,他都沒想過還有一重披戰袍再上戰場。生疏之下表現的那叫一個淒慘,讓邵煒剛三拳兩腳打翻在地一口氣上不來這就要嗝兒屁。所以也不在意了,時不時地站起來溜溜達達看其他對局。

王玨對於歐陽和陳衝這盤棋無可奈何,聲音細若蚊蚋和王文達在一邊指指點點:“老聶這一家子什麼都好,就一條,下棋太講究了。”這件事情無可奈何,從常昊開始到周鶴洋王煜輝,一直到蘇羽朱鈞,這一門上下讓老聶教育的總惦著玩瀟灑擺造型,現在竟然連歐陽也都學的玩均衡流,布局雖然漂亮又占實地又占模樣,可歐陽顯然還沒學足其中精髓,被陳衝的胡攪蠻纏一衝之下甚至有點自亂陣腳。

要是朱鈞坐在那,陳衝進來一個子他就敢殺一個子,讓黑棋落荒而逃之後穩穩當當收大空不在話下。如果是周鶴洋的話,就會先防守立於不死之地,然後利用陳衝形狀不整的毛病四處突擊。如果是常昊,人們就能看到什麼叫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台,有什麼事情1手之後再。

“歐陽還是年輕!”有個問題一直想不出來為什麼的王玨腦袋快抓禿了,“陳衝和歐陽碰過麼?這可一點都不像是初次碰麵下得棋,難道陳衝知道自己要戰歐陽提前準備了?”

站在王玨身後看棋的古力抱著還在呼呼大睡的蘇思雨差點笑出聲來:上次陳衝對歐陽就是這麼下的,結果把七段逼得差點跳樓,今故技重施卻還有這麼好的效果,也隻能怨歐陽學藝不精不長記性。

換個法,叫殺熟。

布局有些不成功。歐陽抓著耳朵輕歎了口氣,開始想別的辦法。

挖坑等跳,掛繩等吊,總歸還是會有辦法能夠把局麵解脫出來。比這困難得多的形勢歐陽都遇到過很多,更何況對麵隻是陳衝。

知道陳衝和歐陽那盤棋譜的曹大元並不像他的對手那樣悲觀,相反卻看到了一絲危機的前兆:陳衝能夠做到的,也僅僅是這樣子了。歐陽比上次要謹慎得多,留下的缺陷也少很多,就算能衝善打,對那些很有彈性的形狀他也不敢直接動手。

搗亂也要有個限度,陳衝經受了老頭這麼了不起的經典傳統派打造,還能夠保持這種亂戰的能力就算個奇跡,但很多時候已經有些不願再像當年那樣胡鬧了。

陳衝和歐陽的區別,就是土匪和正規軍區別。就算再能打的土匪,也羨慕那些毫無戰鬥力的軍隊。

這個屬於生的心理問題,劉昌赫和阪井秀至都有這個問題。

宋江之所以受招安,也不是沒這方麵的想法:頂個金字招牌都比國家輿論指斥為動亂根源的強。

更重要的是,亂下雖然有亂下的好處,但那種經典流的布局是前人千錘百煉出來得,管用的很。有的時候很多人很不喜歡武術套路,覺得亂拳就能拍死老師傅自然比下苦功紮馬步學套路來得好。比較極端的一個例子是認為跆拳道隻是花架子,最極端的是大多數人都瞧不上那招高鞭腿,認為隻要能架住腿筋那裏順勢前推就能破開。這個破法沒有問題,但應用的時候有些麻煩:第一,對方一腿能碎磚,能架住麼?第二,高鞭腿並不是每打必用的,隻有在近身距離不足以用側身踢而且胳膊不易力的時候才會應用高抬腿下劈——實際上這一招十分狠辣而且度極快,普通人極難抵擋。(個人意見:套路決不是花架子,而且正相反,套路這個東西十分好用,不管是武術還是圍棋隻要用對了地方就是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