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笑什麼?李昌鎬察言觀色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在當年談戀愛的時候就練出來了。
所以當陳衝剛剛勾起臉部肌肉的時候,他就嗅到了那抹一閃而過的詭譎氣息。
有圈套!信奉事有反常必為妖李昌鎬在看到白棋也不占場也不張揚右邊卻跑到他後花園裏鬧事,本就在懷疑陳衝是不是要做個什麼東西給他,現在看到了這個表情,他更加確定當年那個跑到他們家可憐兮兮要求借宿的子,在下邊給他留了個雷。
現在隻需要看看這個雷的弦在哪了。作為陰謀詭計的宗師挖坑埋人的達人,李昌鎬既然知道了陳衝要做什麼,那麼隻要逆著方向反推一下,這個手段對於他來講也不是太難找到的。
所以他的下一手落在了右下,然後抱著胳膊靜等。
陳衝看到那手棋的時候,第一時間抬起頭看向李昌鎬。不過他所看到的,隻是一張死氣沉沉的苦瓜臉。
“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對。”和洛愣了一下,“李昌鎬看出來了?”
“應該是看出來了吧。”1分鍾之後,古力才微微點了點頭,“這手棋,很鬼,是個騙招。陳衝希望的是下一路,不過現在看上去,也許陳衝看這手棋的時候,會覺得如果他按原先的計劃走,和他要的結果是一樣的。”他看了一眼電視畫麵,“他的確上當了。”
陳衝的原計劃是在左下掛出來後飛攻,那時候拉著李昌鎬不得不應,他緊跟著可以托邊擋右下角,然後在下邊跳出攻擊左下幾枚黑子,最終借著挖斷之後右邊黑棋數子氣緊點入角裏滾打。
“那時候,下邊一塊入中央大棋,左邊是無憂角,右邊是大模樣,中央李昌鎬兩大塊被挖得隻有一個眼,順出來之後三邊纏繞兩塊,他李昌鎬再有本事,恐怕也是在劫難逃。”韓尚勳吸了口氣接著,“可因為李昌鎬高了這麼一路,他陳衝那個點角就不成立了!這個變化非常複雜,不過陳衝仔細計算的話,也應該看得到。他沒留神看,明顯算錯。”
而當李昌鎬對黑棋托邊不理而在左下彎角做眼的時候,陳衝終於現他算漏了什麼,一把把那蘇繡的精骨扇子戳在桌子上眼珠子貼在棋盤上死擰不動,過了一會兒甚至冒出個念頭打算要抗議李昌鎬偷偷把那個子挪了位置!
“‘唧’也有算錯帳的時候。”在電視上看到陳衝那在棋手裏完全稱得上豐富多彩的表情,山下敬吾差點笑出聲來,“我還以為他在殺龍的時候從來不會出錯呢。”
徐奉洙很關心這盤韓國“內戰”,臉上的表情也隨著李昌鎬和陳衝這兩個人的連錯帶漏時而惋惜時而感歎。看到陳衝這個樣子,立刻便是連連搖頭:“這子,一點大棋士風範都沒有。給九段丟人。”
“坐在那泥雕木塑就是棋士風範了?”馬曉春撇撇嘴,“這才有意思。人人都是李昌鎬,就徹底沒勁了。”
趕緊封盤吧!陳衝刹那間從纏繞變成了下邊被圍攻,右邊的大模樣在攻不到右下角的情況下立刻變成累贅還要費一手拉出來。而實地……實地……好容易緩出神來心情立刻跌落穀底,仰長歎閉目待死。不過臨死之前,他又想起來一件事情:左右這樣子了,有什麼事情就下午再吧。看看李昌鎬犯不犯錯誤,要不找個認輸台階也好。
心情差的已經無以複加的陳衝也就不在意這些那些的東西了,一頓中午飯吃的是滿嘴流油,直把王語詩看了個目瞪口呆:“你不怕,撐到自己?”
“多吃一口算一口,多吃多有福。”陳衝在那咬著螃蟹腿旁若無人。
“你就不擔心,吃多了下午犯困沒精神下棋了?”棋手們從來沒有在中午時候這麼暴飲暴食的,王語詩也是女人也是棋手,對於吃東西這種事情生感覺不到樂趣。尤其是中午飯。
“怕什麼?”陳衝扔掉螃蟹腿抱過來一盤不知道什麼魚的菜舀菜湯拌米飯,“曾子曰:一羊也是趕倆羊也是放。”
王語詩張著嘴滿臉疑惑:“這是曾子的?”
“惹惹惹敲破鑼,摞摞缸賣閑醬,捆著木吊著麻,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這都是曾子的。”陳衝反倒覺得奇怪了,手裏拿著一根羊腿扭頭看目瞪口呆的王語詩,“你是津人,還沒聽過開粥廠?”
王語詩徹底無語了:“這時候你還想的起來開粥廠?”
“那可不。”陳衝抱著羊腿連皮帶肉一起咬,嘴裏麵含糊不清,“要不然我想什麼?想比賽?那我還活麼?”
馬曉春對此挑大拇指:“該吃就吃該喝就喝,這才是真漢子。”
真的棋手,就要敢於麵對沒路的大龍,敢於直麵要死的對局。陳衝這時候特想得開:“左右都是死,還不如死個痛快。”他扭頭問滿臉驚濤駭浪的山下敬吾,“我的對不對?”
可惜山下聽不懂他什麼,之所以驚訝也是驚訝於陳衝的飯量:“您吃了第三碗飯了吧?真了不起!”
“這子什麼呢?”陳衝同樣聽不懂他在什麼,“要是罵我就替我抽丫挺的,要是誇我就替我聲謝謝。”中日文翻譯是個夥子,想了半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陳衝:“應該算是誇您吧?”
“嗯?”陳衝立刻攔住翻譯抓抓腦袋,“那就我自己。謝謝怎麼來著?我學過。”回憶回憶就轉回頭衝著山下很甜美的點頭一笑,“阿裏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