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年過八旬,本是喜喪。除了儀式上的悲容,全家族人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給爺爺主持葬禮的是一個老道,自稱灰木,找上門來說是爺爺的朋友。這灰木道人不知道有多大年紀,穿一件邋遢的道袍,亂蓬蓬的頭發,土色的臉,小眼睛眯縫著,看上去隻有兩個***的眼袋。
灰木道人高居靈堂右側,嗞兒嗞兒的喝酒,還好一口豬耳朵,咬得咯吱咯吱的響,沒一點仙風道骨的樣子。他嚼夠了豬耳朵才說兩句,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村裏人好說話,父親也被灰木虎住了,當作長輩小心伺候著,豬耳朵管飽。
灰木道人還帶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說是他的孫女。小女孩低眉順目的,很少說話,乖巧的幫著灰木準備東西。
三天的守靈期結束,馬頭崖前的水潭上搭了腳手架,我執意抬著爺爺上去,送他老人家最後一程。山洞很小,棺木放不下。裏麵有一具枯骨,就是我的漂亮奶奶了。爺爺和奶奶被合葬在一起。退出山洞前,淚往上湧,我給爺爺奶奶磕了三個響頭。
合葬後,又運上去一些石灰水泥,把那個小山洞給堵上了。工匠的水平一般,堵上的山洞並不平整,上麵突出來一些,下麵卻凹進去一些,怪模怪樣的,看上去像個豬嘴,也像個馬頭。
儀式結束,我越發瞧著灰木老道不順眼了。他坐在爺爺的窩棚裏,半歪著身子,咯吱咯吱的嚼豬耳朵,嗞兒嗞兒的喝酒,沒事人一樣,看大家忙活,爺爺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
我悄悄走過去,猛揪爺爺生前用的被子。灰木正歪得舒服呢,冷不防失去了靠山,酒澆了一臉,跳了起來:“臭小子,你幹什麼?!”
我賠著笑,說:“道長,爺爺留下的這些遺物,按規矩都是要燒掉的,他那邊還要用呢。”灰木擦著臉上的酒,說:“胡說八道,臭小子,這是你爺爺留給我的。”
我繼續賠笑:“哪能呢,道長。這些東西,要說留,也是留給我爺爺的孫子的,也就是我,肯定不是你。他老人家就我一個孫子。要不你拿點什麼跟我換?你仙風道骨,解危濟困,救民水火,活死肉骨,活人風水死人穴,一定騙了不少錢。”
灰木氣得胡子翹翹:“臭小子!”眼珠子轉轉,“怕了你小子,換就換,我老人家拿最珍貴的東西給你小子換,你可一定要愛惜。”我估計這老道也沒什麼好東西,說不定拿出本什麼秘籍善本之類的糊弄糊弄。
這年頭騙子都不好當了,不好使。我賠著笑說:“那我也得看看值不值錢,能不能換爺爺這些遺產,別給我拿本手抄書來充數。那些好東西你都留著,給人查個皇曆出個偏方什麼的。”
灰木被我搞得沒有火氣,朝外麵喊:“靈兒過來!”
原來這就是灰木換給我的寶貝,原來這個不說話卻很乖巧的小女孩叫靈兒。這幾天,我一直沒有注意過她,現在卻是一愣。
這個靈兒,怎麼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呢?分明是曾經在哪裏見過她,卻對她的長相沒有一點印象。這種熟悉又親切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呢?最近睡眠不足,可能有點恍惚吧。是不是看她伺候老道挺可憐的?沒聽說過老道還有孫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