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片刻未曾停歇，直到飛馳出了一公裏的距離，才稍稍放緩了腳步。
方赤寒一邊疾行，目光卻謹慎敏銳地看著周圍的灰色霧障和一些泥沼地形，突然，認真地說道：“莫兄弟，以我對你的了解，你雖看似隨和，但實際上是一個孤傲獨行的人，說不上冷血卻也不會為了不相幹的人舍命，但今日，我實在沒有想到你會為了救那三個傭兵，讓自己親身陷入沼魔的攻擊之中。”
蕭澈身形急掠著，忽然聽到方赤寒的話，微微一滯，旋即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輕歎道：“一時衝動，或許是我魔怔了。”
他嘴上說著，心緒不由自主地飄蕩回當時的場景，那三個傭兵跟他沒有說過一句話，更別說有什麼交情，但他卻出手救了他們，其實這其中的原因，連蕭澈自己也不清楚。
是為了逞英雄？還是為了利益？與這些無關，或許他出手，僅僅隻是因為當時他們的眼神中有著一絲極度渴望活下去的執念，在無意間觸動了他的某個回憶，所以情不自禁地出了手。
蕭澈心中感歎，一時衝動害人不淺啊，差一點自己就死在沼魔的手中了。想到這裏，他忽然看向方赤寒，眼眸一轉，淡笑著問道：“方大哥這樣問我，我倒是想知道你又為何要冒著危險來救我呢？”
方赤寒聞言，亦是一愣，隨即搖頭笑道：“一時衝動，一時衝動！”
蕭澈聽到方赤寒用自己的話來回答自己的問題，心中既是好笑又有些感動，管他是不是衝動為之，這份救命的恩情卻是板上釘釘的真事。
“方大哥，我心中有一事不明。”蕭澈忽然念頭一轉，想到了什麼，疑惑著開口。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麼僅僅隻是一頭沼魔就會讓我和李風揚都不敢抵抗，隻能狼狽逃跑？”方赤寒似乎看穿了蕭澈的想法。
“恩，我確實疑惑此事，尚且不論你和李風揚的實力，即便是陳蒼，張何副團長等諸多六紋境界的高手聯合，對付一頭沼魔根本不成問題，我們為何要落荒而逃？”
方赤寒苦笑一聲，道：“其實，我們不是害怕一頭沼魔，而是擔心和沼魔交戰會引來更多它的同類，在這死靈沼澤中，沼妖，沼魔這些妖獸才是這裏的主人，人類命師能發揮的力量極其有限，除非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否則，每個傭兵團都會避而不戰。
而且，沼魔與沼妖的嗜殺不同，它們雖然邪惡強大，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惰性，它們好吃而不貪吃，當它們收集了足夠的屍體，也就是食物之後，就會潛入沼澤之中，所以……”
說到這裏，方赤寒輕歎一聲，似是不願再說下去。
但蕭澈卻是頓時明白了其中的緣由，心頭一沉，有些冷笑道：“所以，在遇到沼魔之後，那些速度慢或是運氣不好的傭兵就應該被舍棄，讓他們淪為屍體，淪為食物，以此來保證剩下的人可以逃出生天？”
方赤寒神色冷峻，眼中有著一絲不忍，口中卻冷血道：“既然入了傭兵這一行，那麼就要時刻做好死亡的準備。一人死或是十人死，總好過全軍覆沒！他們雖然死了，卻能讓更多的人能活下去，這就是值得的。”
他的麵色格外嚴肅，斬釘截鐵地繼續說道：“就比如我們之前麵臨的境遇，前有一群沼妖，後有一頭沼魔，誰能肯定那片沼澤區域是不是妖獸們的巢穴？一旦我們舉團而上，定然會引起沼魔的恐慌，它若是召喚潛藏在泥沼底下的沼魔同伴，一場大規模的戰鬥不可避免。屆時，群妖亂舞，以我們的力量，恐怕所有人留在那裏！”
蕭澈聞言，心頭巨震。
方赤寒對蕭澈的嘲諷渾然不在意，說完這些，氣息卻是一變，眼神忽然悠遠深思起來。
曾幾何時，初入青靈山脈的他，也是這般熱血男兒，意氣昂揚，以為自己能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但這些自以為是的念頭，在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好兄弟，為了救他而被一頭黃金獵豹撕成粉碎的時候，他的信念動搖了。
在那之後，他又遭遇各種生死危機，在經曆每一次險死逃生，生離死別之後，他逐漸認清了殘忍的現實，在這危險的青靈山脈中，沒有人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死，更不用說保證他人的生命安全。
所謂看得多了，就會習以為常。看慣了生死，也就會變得從容起來。
漸漸地，自己那顆熱血澎湃的心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地是冷血和殘酷。與此同時，他實力也飛快地提升，逐漸強大到即使是在危險叢生的中圍區域，他都有了自保的實力。
“逝者已矣，活下來的人能做的就是完成他們的遺願和照顧好他們的家人。”方赤寒悵然喟歎道
這一刻，蕭澈看到方赤寒黯然的眼神，心中有些觸動，有些體會到了他的苦衷和無奈。
“唉，看來我還是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蕭澈仔細想了一想，搖了搖頭，對於方赤寒的決定卻是有些理解了。
就在兩人心緒複雜之時，飛馳的身影下，那烏黑流動的沼澤湖泊中，忽然泥浪翻滾，汙水暴湧。
“嘭！”一頭體型龐大，舞動著兩條觸手和手臂的濁流妖獸撲騰而起，破水而出，炮彈般的肥胖身軀狠狠地砸向他們。
蕭澈和方赤寒盡皆嚇了一跳，放眼看去，這妖獸卻是有些熟悉。
“該死！是剛才那頭沼魔！”方赤寒目光中有著些許的怒意，感受到那龐大身軀上一縷縷冰冷氣息，心中頓時凜然。
電光火石之間，容不得二人猶豫，他們立刻動用起全身之力，身形陡轉，在灰霧中劃出兩道殘影，相當驚險地避開了沼魔的肉體撞擊。若是被它砸上，就算不會被撞死，估計也會那些黑色膿液給惡心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