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小區大門,乘電梯上樓,麵對著熟悉的棕褐色木門,淩天奇的心激動不已。父母剛吃過晚飯,母親趙雪蓉正在收拾碗筷、殘羹冷炙,父親淩恩企坐在沙發上看新聞頻道播放的國際新聞。淩天奇按響門鈴,裹著圍裙的趙雪蓉走出來開門,見到親兒子回來,母親獨有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相思之情真情流露,喜見於色。
“吃晚飯了麼?”趙雪蓉驚喜地問,眼裏亮亮的。
“沒呢?”淩天奇提著袋子走進屋裏。
趙雪蓉拉上門,匆匆解下圍裙,放在廚房陶瓷水槽裏摻了洗潔精的狼籍杯盤也不顧,從臥室拿出錢,換鞋開門就走。“我買些菜,很快回來。”
淩恩企縮回聚焦在電視屏幕的目光,弓指頂了頂眼鏡,微笑著說:“天奇回來了啊。怎麼樣?在朋友家好玩不?”
袋子撇在沙發上,淩天奇打開冰箱門拿了一瓶可樂,又替父親拿了一罐啤酒立在沙發前的小茶幾上,坐下,擰開可樂,可樂滋滋冒氣泡,說,“還不錯,吃得好,睡得好,無拘無束,跟在家一樣,輕鬆自在。”
淩恩企扳開易拉罐,嗤的輕響,雪白的啤酒花呼呼往外滾。父子倆同時抬起手臂,仰頭,在離嘴唇一支煙長的距離處傾斜瓶身,手法像篩酒斟茶,倒出容器裏的液體,含一大口吞下,同時“啊”的咂嘴。
淩恩企問:“哪兒的朋友?過去沒聽說你有外地朋友。”
“我們學校裏的人你又不是全認識,偶爾認識一兩個遠方來的不行嗎?”淩天奇的語速略急,透露著絲絲的緊張、慌亂。
淩恩企喝了一口啤酒,“你別太在意,僅僅,純粹是出於好奇。”
淩天奇說:“我沒有!”但抓可樂瓶的手仍然會不自然的抖動。
淩恩企淡然一笑,說:“你朋友有沒有帶你去當地的什麼風景名勝?”
淩天奇說:“一座不是很出名的大山,勉強算是個旅遊地吧。遊客稀少。不過裏邊可有不少名貴植物、珍稀動物。有些動物園都沒有的珍貴品種我也看到了。我還拍了照片的,可惜,手機在回來的路上讓扒手給偷走了。”
淩恩企點點頭,“幸好人沒事。怪不得回來也不說一聲。隻丟了部手機嗎?”
淩天奇說:“是!”
淩恩企說:“這也算漫漫人生路上的一點小磨練,難得的經曆,花錢也買不回來的經驗。現在知道父母不讓你單獨外出的原因了吧?”
淩天奇想起小時候看著別人的孩子在小區外的街道小巷、遊樂設施嬉鬧,自己卻隻能坐在窗前的書桌上寫作業、練書法、學畫畫,進行著喪屍一樣的活動,或者一個人在小區裏蕩秋千、滑滑梯,躺在草坪裏搔頭。隻有特殊時期,逢年過節,父母放假在家,在大人的陪同下才可出去。腦袋裏也是父母灌輸的世人如何如何自私,如何如何壞、蛇蠍心腸,為了錢財拐騙小孩然後割腎髒去賣,諸如此類所雲。淩天奇雖然明白那是父母害怕孩子遭遇意外而采取的無奈手段,是一種微微傾斜的愛的表達式,但心裏還是忍不住厭惡痛恨。他不是痛恨禁錮自己人身的父母,而是痛恨失去快樂自由的童年。幸運的是這種情況會在寒暑假,去鄉下爺爺家改變。在那裏,可以自由自在的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下河洗澡,偷鳥蛋,抓蛇,采野果……有些事的確危險,但正是正麵麵對著這些危險行事,生活才顯得其樂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