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院長身後,還儼然肅立一個嬤嬤。這位穆黛爾嬤嬤隻怕比賈代院長的年紀還要大,幾乎和五六個真女的年歲加起來一樣多。看不到一絲血色的老臉上很顯然精心的修飾過,不過可惜即使是最好的脂粉也填不滿她滿臉的溝壑,反而讓她看不清本來麵目的老臉顯得有幾分淒然和陰婺。
穆黛爾嬤嬤也是一個真女,不過真女的年紀隻能在二十以下,超過年紀,便自動喪失真女的稱號,所以這位姆黛爾真女的美好回憶,隻能曾經存在於六七十年前。和賈代院長負手閉目地站在神龕前的閑適神情不同,穆黛爾嬤嬤的一雙眼睛如同鷹鷲一般,不住地在下麵幾十個真女身上掃來掃去。如果她的眼光是帶油的刷子的話,大廳中幾十個真女早就變成渾身刷滿油放在火爐上待烤的母雞。任何心思有一點走神的真女,隻要被她尖厲陰森的目光掃中,立刻如同被電擊一般,心頭巨震,收束心神專心禱告。
.......
忽然真女們舒緩寧靜的祈禱詠唱嘎然而止,連飄蕩的風琴聲和自鳴鍾遼遠的敲擊之聲也在一瞬間凝固。這裏的凝固並非聲音突然沉默而使用的形容詞,教堂的上層的彩色窗戶玻璃和數十個裝飾華麗的自鳴鍾上真的凝結了一層藍色的冰晶,真女們身上散發的隱隱白色聖潔光輝也變成了一團氤氳雪氣寒霜。
賈代主教微閉的眼睛睜開,看到的卻是一片片飄下的大坨雪花。此時正是隆冬早過,正是百花齊放的鮮活季節,自然不可能有風雪降臨。而且,這裏是在修道院最宏偉的大教堂內,怎麼會有大片的雪花飄落下來。賈代主教抬頭向教堂頂端看去,布滿浮雕和畫像的瑰麗穹頂已經碎裂成幾塊,夾雜著冰塊和雪花,搖搖晃晃從上麵坍塌下來。
賈代主教在這千鈞一發之間祭起手中法杖,雙手高舉,大院長之杖幻化出一個數百米方圓的圓形護盾,把整個教堂都籠罩在其中:“快,快,你們快跑出教堂,還愣著幹什麼?這教堂穹頂馬上就要掉落下來了....”
已經有幾塊穹頂的碎塊和巨大的雪花凝結成的冰晶砸落在賈代院長召喚出的圓形護盾上,發出巨大的轟鳴之聲。碎塊和冰晶在護盾之上砸成更細的碎末,護盾被巨大的撞擊砸得陣陣顫抖,光華不住閃爍。賈代主教的呼喝之聲卻蓋過了碎塊落下的轟然聲響,直若洪鍾一般傳到每一個真女的耳中。如果不是賈代院長動作夠快,這幾十個被嚇得呆若木雞的真女隻怕十之**要被砸成肉醬。
被賈代院長真言一喝,真女們從突然的變故中清醒了過來,一時間驚叫聲四起,慌不擇路地向教堂之外奔去,有的被其他人踩住了衣裙,有的慌亂間找不到出口的方向,還有的甚至隻是呆呆的愣在當地不知所措。雖然她們擁有最傲人的神術天賦,每天都站在距離神抵最近的地方感受神的光輝,在從天而降的災難麵前,體現的最徹底的還是十幾歲少女不經人事的天性。
“喂,彗織,錯了,別再往裏跑了,你那個方向是懺悔室。第二出口在那邊,......”
“阿辛納、塔娜爾,把地上的兩個人拉起來,對,對,帶著她們出去。”
“門口的人趕快散開,不要管我們。”
“......”
在整個教堂的慌亂和恐懼中,最為鎮定的人居然是那個平日對真女們如同鷹鷲般可惡的穆黛爾嬤嬤。她一邊指揮四處奔逃毫無主張的真女,把幾個亂得沒有方向的糊塗蛋送出教堂,一邊把左手貼在賈代院長的後心,把法力源源不斷的輸送過去。發動這個百米方圓的護盾需要極其強大的精神力量,即便賈代主教手中有大院長之杖,也無法讓這個可以承受千鈞之力衝擊的魔法護盾支持時間超過兩分鍾。穆黛爾嬤嬤身上的法力如同被吸湧一般從手掌穿到賈代主教的法杖之上,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上立時變得更加蒼白可怖,幹枯的麵皮不住抖動,臉上脂粉不斷嗤嗤掉落。不過,這時候,可沒有那個真女敢再笑話她了。
眼看最後一個真女奔出教堂,穆黛爾嬤嬤再也無力支撐,嘴中噴出一口鮮血,癱倒在賈代主教身後。賈代主教回身抱住她身軀,法杖一晃,帶著穆黛爾嬤嬤勉力用遂移術傳送到室外。圓形護盾一時失去法力支持,立刻被不斷落下的碎塊和瓦礫砸散,教堂之內被巨大冰晶湮沒。
早晨還在瑪拾修道院園圃中猶如海潮般的迎春花,此時全都枯索曲卷成一片暗黃,枝條花葉之上裹上了一圈厚厚的冰霜。各色林木花草,全被冰雪壓倒,七零八落,許多高大樹木上甚至還掛著尺長的冰淩。滿天的暴風雪鋪天蓋地的砸落,幾個整理修剪花枝的布衣僧侶,還保持著在花草旁修理忙碌的姿勢,卻全身被透明的藍色冰晶包裹,猶如冰雕一般,早已沒有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