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很奇怪。
男人占具了窗口視角最好的位置,點一杯咖啡。女服務員小麗給他的空杯裏蓄上咖啡。這已經是今天下午的第八次續杯了。這是家提供商務簡餐的咖啡館,來這裏的客人大多行色匆匆,像這樣一盤踞就是三四個小時的單身客人並不多見。
男人神情緊張地坐著,臉孔幾乎貼到玻璃窗上,他正專注的凝視著前方。前麵四叉路口車輛漸漸多起來,閃爍著的紅綠燈像一道道截斷流水的閘門,每次開啟人潮如湧穿流不息,快到下班時間了。
小麗續完杯用墊在壺底的白方巾拭了拭壺口,她下意識多看了男人一眼。男人穿了一身煙灰色的休閑服,在他身邊的沙發椅旁卻放了隻和他穿著極不相襯的大號雙肩背包,從背包的鼓脹程度來看,顯然裏麵塞下的物件不少。這其實是個長相極其普通的男人,中等身材,可以淹沒在人海的大眾臉,若非他古怪的舉止,怕是擦肩而過也不會有人多看他一眼。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半,咖啡館要到晚飯或晚飯後才是上客高峰期。客人隻有這麼一桌,小麗貪婪地享受著這份難得的悠閑,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集中到古怪男人的身上。
男人緊貼在玻璃窗上的臉動了動,像是被某種事物驚到。他回過臉來,臉上的表情有一絲興奮。像是喝白開水那樣,他抓起桌上的黑咖啡咕咚咕咚喝盡。小麗為他續上今天下午的第九杯黑咖啡。這次男人溫和的向她道謝。不知為何小麗竟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古怪,他笑的時候嘴角上揚,麵部肌肉卻穩絲不動。
像是逃脫某中災難,小麗快步退回吧台。她黑色製服的白色花邊上,沾上一滴咖啡,是剛才竟然忘記了用方巾擦拭壺口。她下意識看向男人的方向,卻被眼前更奇怪的一幕驚呆了。
男人正飛快的從大號背包裏拿出一件件物品。薯片爆米花聽裝可樂等等小零食,然後他又拿出一架大得有些誇張的望遠鏡,和一隻錄音筆,最後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飛快的撥號。
“喂,是城市頻道新聞組嗎?對,又是我。請到同福大街四叉路口,具體位置就在丁典咖啡館斜對麵的路段。”
匆匆掛斷電話,男人拆開零食包裝袋舉起望遠鏡,他將錄音筆開關打開,用很詭異的聲音開始錄音:“現在開始倒記時,十、九、八、七……三、二、一……”
他的聲音漸漸高昂起來,到最後已經變成興奮的低吼。
“砰”的一聲巨響,正駛過街角的一輛車一頭撞進燈箱廣告,巨幅美女臉從鼻梁處截斷,撕裂成天使和魔鬼,下半截戲劇性的被冒著濃濃黑煙的車屁股代替,可憐的車子苟延殘喘了幾秒鍾,隨即一聲轟天巨響爆炸了。
悲劇還沒完,巨大的動靜讓整條街的司機發了狂,像是被衰神附體,後麵的車一輛接一輛直衝爆炸中心,“砰”“轟隆”“蹦”比過大年放煙花還熱鬧,一聲接一聲的爆炸聲中,夾雜著人們麵對災難時的唯一舒緩方式,慘烈到鬼哭神號的尖聲顫叫。
“中!現在的日期是十月十三日,下午五點零三分整。記錄完畢。”
興奮的低吼拔升為瘋狂的大叫,男人丟開錄音筆,一隻手緊握望遠鏡,另一隻手探向薯片袋,太過興奮了,他的雙手都在輕微的顫抖。
“哦,上帝啊!九車連環撞,果然一輛都不少。哇塞,好過癮。哈哈。怎麼會有人倒黴成這樣,居然被截成四、五、六、七、八塊。哦,可憐的家夥,上帝保佑他吧,阿門!” 男人激動得搖晃著身體,大嚼著薯片口齒不清地大叫。
女服務員小麗如夢初醒,腦子裏閃過無數可怕的念頭。她全身發抖的看著車窗邊全神貫注的奇怪男人,這場麵實在太詭異了。難道他就是前幾天上國際新聞的爆炸狂人?神啊,救救我吧,我還沒有結婚!小麗臉色蒼白地在心底哀號。
玻璃窗那邊,已經變成人間地獄的繁忙街道上,很快的工夫,一輛輛趕來救場的車輛蜂擁。救火車,救護車,警車的信號燈閃得天花亂墜。
對了。報警!小麗抖抖縮縮的將手伸向吧台深處的電話。忽然,一隻慘白的手橫在她麵前。“啊!”可憐的女服務員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兩眼一翻,昏死在地。
手的主人,有些尷尬的抓抓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