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亂糟糟的聲音讓我的呼吸也不穩定,其中有小昆的咒罵聲,還有海濱的焦急聲。他們似乎比我還要生氣,如同丟掉了自己的玩具。周圍的居民也紛紛點開了燈,一個個趴在窗台上議論,卻沒有人舍得打個電話通知警察。各掃門前雪,直到他們自己出事的時候才會抱怨其他人不肯幫忙,人就是這麼保護自己的。
人群安靜的幾分鍾後,當我渾身開始乏力,努力抖動雙手卻隻能抽搐時,我的Call機才傳來信號。我不知道自己會有那麼大的精力,居然堅持著睜開雙眼,垂著雙手和肩膀挨回了商場前。眼皮當時很沉,就像灌了鉛水一樣,衣服粘在後背,如同被剝掉的皮膚不停順著風拍打著我的脊梁骨。腦子中似乎有一團暗忽忽的東西在蠕動,一些模糊的白光偶爾在中央跳來跳去,所有肢體隨著它們都逐漸失去了活力。
修鬼背著我去的醫院,那些針線讓我有很長時間不敢靠在馬桶上打發時間,甚至直到現在每次望見任何有柵欄的地方,我的大腿根都會冰涼一片。
電話是東子打的,健國哥也來了醫院,不過山屁哥沒有來,海濱把我被砍的事情告訴了山屁哥,但是推在了小昆身上。
至於小昆,他不會在乎這種嫁禍,如果真把我廢了,也許他會更加得意。
我在醫院的時候海濱也來過,不過在走廊裏被健國哥扇了幾個耳光,如果不是修鬼攔著,我懷疑健國哥會第一次用吊瓶去砸人家的腦袋,這樣也好,可以直接消毒。
那幾天我總做噩夢,一個看不清穿著什麼衣服的女生在麵前晃來晃去,笑起來的聲音悠遠靜謐,卻讓耳鼓嗡鳴很久。每次醒來額頭和脖子上都淌滿了汗,讓我十分難受。外婆告訴我那是小姨在托夢。真可笑,我從來沒見過她,她十幾歲就夭折了。
外婆擔心小姨把我招去,在我的枕頭下麵放了一把菜刀。別說,這一招還挺管用,從那以後噩夢就結束了。看來鬼也怕刀,何況是人呢?
藍眼睛把家裏收拾的一塵不染,我回去的時候甚至以為是家裏人回來了。
我讓東子把床拖到窗台旁邊,於是我可以勾著拖鞋依在那裏,樓下經常傳來小孩子無邪的打鬧聲,為了一個玻璃球,或者為了幾張卡片。
聽著他們的笑聲哭聲,讓人感到不太煩悶。不過偶爾扯痛了傷口,我忍不住想問自己:我又是為了什麼?
健國哥送來很多煙酒,還有兩支據說成形的人參,盡管我不知道怎麼吃。
“男人的傷不能養,否則你一輩子都會害怕它。”健國哥支開藍眼睛給我點了根煙,“你先在家裏住段時間,社區的事情我幫你頂著。”
我立即明白海濱一定對社區有所企圖,按照他的性格或許已經與山屁哥要求接管了,咬著煙,我反問道:“山屁哥答應他了?”
健國哥愣了一陣,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大概是住院太久,嗆人的消毒水味道讓我的舌頭變的麻木,香煙含在嘴裏就像垢物,“給他吧,以後我會自己拿回來。”我說道。
“你別以為山屁不夠意思,他最近很忙,沒有時間搭理這些事情。”健國哥拍拍我的後背,順手把煙灰缸放在了我的腿上。
我把大.半截煙戳在玻璃缸上,隨後用啤酒澆滅了火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突然喜歡起了這種方式,許久才回答:“我知道。”
說完這句話,我自己都覺得奇怪,其實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海濱為什麼敢出賣我,也不知道山屁哥為什麼平白無故將事情一抹而過,更不知道為什麼場子會這麼快被轉交出去,甚至沒通知我一聲。
“小昆最近不經常出來,一切事情以後再說。你別心急。”健國哥安慰了幾句,隨後悻悻地離開了。
該罵的在醫院都罵過了,藍眼睛現在打量我的眼神似乎帶著一半的幸災樂禍,而另一半卻是心疼。
“天天拎著棒子刀子的,早晚都會這樣,沒什麼大事。”我拉過她的胳膊,無所謂的笑著。
“你應該拿槍,那樣子我可以不用請假來照看你了。”以牙還牙向來是藍眼睛的手段,不過我知道她是氣憤。男人和女人在打架這一點上大多是截然不同的。自己女朋友與人家撕扯,男人差不多都會衝上去幫忙。自己男朋友與人打架,女生卻往往攔住他。不是不愛,隻是方式不同而已,就像藍眼睛,麵子和恩怨對她來說根本比不過兩人相處的快樂,可惜的是,這些我一直到現在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