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子沒介意他的話,搶過錢就揣到兜裏了,不過還是衝我點頭笑,“謝謝峰哥。”
這句話說完,雞頭頓時摔下筷子趴到了床上,“什麼社會,發錢都當不上老板。”
三十上午雞頭心懷不滿的到處打聽了一下。果然,公司年前隻給處長以上級別的幹部開了工資,至於職工全部延後,所謂的延後。絕大多數職工一年也隻開四次工資,五一、十一、元旦、春節。如果不滿可以去告,單位效益不好就是最安穩的借口。有錢總比沒錢好,所以職工隻能四處罵著那些月月吃喝不耽誤的領導,平常還得按時加班。
不過雞頭帶回來的還有另外一個消息:年前公司跟老吳借了四百萬。不用說,這四百萬一定是用來給幹部開工資,還有就是內部購買年貨用的錢。每年年末這些國營單位都會用“廉潔”的手段送禮,幾千塊的購物券、成捆成箱的海鮮水果,燕窩海參,說的好聽是鼓勵員工士氣。可是為什麼他媽的從來沒給工人送過?去年過年的時候二郎的老爸領了三萬的購物券,還特意請兩個工人把一件臥室改成了儲藏室。算一算,我老媽幹五年活也就頂上人家過年這一頓花的。
“你說健國哥和吳哥有來往,會不會因為這筆錢?”我聽完後偷偷問雞頭。
雞頭搖著頭說:“老吳還差這點錢?這兩年他也沒閑著,賓館就是擺給其他人看的。裏麵肯定有點什麼東西。”
“廢話。”我推開雞頭準備摟上我的胳膊,“管他們有什麼勾當,千萬別找咱就好。上次打幾個街坊都被罵了半個月,這次要是再去打個公司老板,我看這房子也該被扒了。”
雞頭哼了一聲,“打老板?你腦袋生腳氣了吧?我一個哥們是公司車庫的,我看他的出入記錄,裏麵隨便一輛車都夠你死了活,活了死,幾輩子賺的。兩萬多職工的廠子,當他們的老板這可比山屁哥威風的多,還受政府支持保護呢!”
這話我倒是沒意見,當初公司副經理開著單位新買的大福特出門辦事,到地方時發現水箱忘記加水,汽車得去大修。老小子挺闊氣,當場簽了公款支票,又買了一輛新車開了回來。來來回回一百四十萬,啥叫生活,這就叫生活。
雞頭絮絮叨叨的把話題扯到官僚腐敗那些深層次上了,我聽的昏頭脹腦,拽過東子陪他聊,自己跑屋裏打糨糊。韓津昨晚沒走,說是等著中午吃飯前再掛一副春聯,徹徹底底幫我安排妥當這個年。
沒一會健國哥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去轉盤西頭新開的農貿商場辦點事。修鬼聽完很不樂意,“我操,出來混咋什麼都得管?趕明去做個牌子掛門口——人民公仆。三十上午也不讓人消停。”
這陣子健國哥辦事總叫著我,這也算他看得起我。我沒廢話,打了幾個傳呼雄赳赳氣昂昂帶著人跑去了農貿商場。
農貿商場新建半年多,山屁哥對它可算居功至偉——門口原來那些小商販全是被他趕進去的。露天集市每天一家兩塊到五塊的稅錢,但是進了商場就得翻兩三番。除了掃大街的人偷著樂以外,估計沒人說這玩意有什麼好處。
在商場樓下我遇見了昌明,他正跟一群老K以前的兄弟聊天,海濱也在其中。
“狗逼也在。”東子吐了口痰,“咱回去吧。”
原先那種有仇必報的心思現在在我腦子中早就丟了。混子之間結仇,能抬起頭就還手,抬不起頭之前就暫時不想或者幹脆忘掉。打架都是有來有回的,沒人可以一直不受氣。有句老話:山水有相逢。挨打也是這樣。
我聳聳肩,“以後再說吧。今天又不是他叫我們來的。”
海濱收拾的挺精神,不過還是那副緊皺著眉頭的德行。看見我來了之後,他與旁邊的人嘻嘻哈哈的嘀咕著什麼,隨後就都朝著我笑。
韓津不解的問:“他們笑什麼?”
我輕輕扯著後衣領,那道刀疤算不上觸目驚心,但仍讓她咋了咋舌頭。“那小子給我留下的。”我指著海濱說。
“小夥長的挺精神,怎麼總擠眉毛?好像誰都欠他錢一樣。”韓津總能順著我的心思說話,也許察言觀色本來就是她生存的方式。
雞頭笑眯眯的接口:“嗯,上輩子他是個婊子,被我們操流產了。現在投胎還記著呢,見誰都要錢。”
韓津和其他人都笑了,聲音很大,惹得海濱一直盯著我們這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