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盯著我,半天才說:“這腦袋,趕明我去醫院切開重新鋪鋪線。半夜起來迷迷糊糊的,剛才才聽出他不是咱這的人。這口音一聽就是海邊的,一股子海蠣子味。”
“至於嗎?”我打個哈哈想蓋過話頭,偏偏劉宇不開眼的繼續問:“說說啊,是不是犯事了?我操,我就愛聽這事。”
我不自然的拉下臉,心裏亂跳起來。
黑子是場麵人,笑著說:“小宇,老實喝你的酒。這酒我剛從朋友那要的,要不弄兩瓶像樣的回來,亮子肯定罵我不講究。”
黑子是有意替我擋著,亮子則根本沒興趣聽我嘮叨,笑著跟黑子重新胡扯起來。
隻有劉宇不依不饒的繼續追問著,五六次還是八九次,我搖頭搖到暈,他竟然還沉著臉說我不地道。
“操,問個什麼呀。我他媽捅死個人。”我一激,順嘴把話吐了出來。
黑子和亮子也突然閉了嘴,劉宇興奮的拉著我,“因為啥?啥時候捅死的?”
我慌張的掩飾,“沒死,在醫院搶救呢。昏迷了幾天,我也懶的問。死了更好,大不了我賠他一條命。”
亮子這才提起精神,“對,不用問。大不了賠一條命,到時候我開車送你回去。”
我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黑子抬手戳了亮子一拳,“就知道跟小崽子鬧,這小孩還行,別嚇到人家。”
我有點憋火,低頭把杯裏的酒都灌了下去。洋酒這玩意是我欣賞不了的,啤酒喝的是痛快,白酒喝的是時間,洋酒我不知道喝的是什麼,大概就是錢。
黑子看我在咽嗓子,丟給我一根煙,“我看你也不像那種愛鬧事的人,年紀不大,怎麼搞的這麼大?”
我一口氣把煙吸到頭,過濾嘴也被我咬的破破爛爛,最終把我跟海濱的事講了一遍。
“操,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呢。”亮子不屑的打斷了我的結尾。
“對你來說不大,對我來說挺大。”我突然頂了一句。
亮子很吃驚,隨即懶洋洋靠在沙發上閉起了眼,“要是換成我,我肯定再補幾刀。”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誤會了亮子,他看不起的不是我那點爛頭事,而是我現在的邋遢樣。
黑子似乎對這事沒什麼興趣,隨口問:“你那些哥們呢?走的時候沒送送你?”
“我沒讓他們送,跟我一起上火車的朋友都不知道我要走。被我捅的那小子家裏挺有錢,我們折騰不起。”我覺得自己這事辦的沒錯,有點驕傲的解釋。
黑子乏味的也靠在沙發上,把話題轉回了大眼身上。剛才大眼的幾個小弟到樓下打掃,雖然是做個樣子,不過讓黑子終於吐了這口惡氣。
沒想到劉宇突然插了一嘴,“哥,讓我哥們跟著吧,反正他自己在這也沒什麼認識人。”
如果說我不想跟著黑子或者亮子混,那純屬在擺譜。
狗改不了吃屎。我不在意到底混成什麼樣,我隻是離了這條道不知道自己還會做些什麼。所以我改不掉,也不願意改。況且亮子的派頭像足了汪洋,很奇怪的想法,不知不覺中我總喜歡用汪洋來衡量別人。
一個男人很少會崇拜自己身邊的人,能看得到別人比自己出息,而且自己或許永遠混不到那一天,這種崇拜就像酒,喝夠了就吐,直到吐的窒息。但我不得不承認,從文化廣場那天晚上之後,汪洋幾乎成了我的標準。我安慰自己不必模仿他,乞求能有像他那麼張狂的一天,僅僅是安慰,說白了就是自卑。
劉宇的話很直接,越是直接的問題越讓人等不起。我懷疑自己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我清楚自己沒臉也沒資格去問。現在劉宇替我開了口,我竟裝模作樣擺手說:“操什麼心?我到這玩兩天,過一陣子就走了。”
劉宇撇嘴說:“黑子哥在市裏響當當的,罩你還罩不住?”
“不用為我添麻煩,指不定哪天那小子一蹬腿,我就得立馬跑南方去。”我心虛的說。
沒想到亮子突然開了口,“南方好?你這腦子還想去南方?我要是你,我今天肯定不圈攏嗑藥那傻逼報警。萬一大眼跟你算,你怎麼辦?沒死警察手裏先死大眼手裏了。”
我責怪的瞪著劉宇,一切都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張羅,我何必擔心自己會被牽連進去。
氣氛馬上冷了下來,半晌亮子笑了起來,“黑子哥,我帶著他吧。我就喜歡精神小夥,後麵跟著毛毛,我自己都他媽覺得丟臉。”
黑子也陪著笑,“操,又不是讓你當姑爺。”
姑爺就是所謂的白臉,在黑子口中提出來,並不是指那些騙女人錢花的雜種,而是拉女人下水的惡棍。
亮子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要去當姑爺,咱這場子還不天天暴滿?”
“老大不小了,連個對象都不正經處。”黑子沒好氣的罵。
“就會拿我開涮,有出息給我生個外甥,我幫你帶著他。”亮子和黑子越說越遠,我的心也越來越涼,剛才那一點點虛情假意全都塞到了背後,一臉急切的等著亮子再提起話頭。
直到又打起瞌睡,亮子這才起身往外走,看到我眼巴巴的德行,亮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明天晚上先到這吧,我到時候給你介紹幾個人認識認識。過兩天有空我再帶你去溜達溜達。”
我心剛放回肚子,黑子補充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來著?以前家哪的?”
這問題讓我有點生氣。但反過來想想,擔心是正常的。想了很久,我老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情況。
“我就是問問,你別挑。”黑子解釋說。
我急忙搖頭,“我有什麼可挑的。”話雖這麼說,我真想脫口再說一次:“我有什麼資格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