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起剛才被我拆下來砸櫃台的消防器,我迎著車跑了上去,沒由來的狠狠砸著車燈。
司機反應很快,我剛砸上車頭他便踩油門撞向我,要不是毛毛在身後拉了一把,我想我已經被擠進了車底。
車猛撲幾下,像是回光返照的病患一樣無力的停在了KTV的台階前。
我的氣管似乎已經糾結在胸口打結,能夠呼吸到的隻是一點點顫抖,至於腦子,卻仍是混亂的激動。我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亮子不經意的恐慌如同我自己的膽怯,他心裏堵著的陰影如同散在周圍捆綁我的那些經曆。可以說,也許我純粹是替自己砸著那些車燈。因為我不願相信、不敢相信即使亮子這種人也會有害怕的玩意。這讓我有些失望和難受。
車門剛開,沒等人躥下來,毛毛罵了句“操”,領頭跑過去一腳踹在了前排副駕駛車門。那個命不夠硬實的家夥登時被車門別住,悶哼一聲縮了回去。
其他哥們跑出來拎著奇奇怪怪的東西往車門上砸,亮子返身衝回場子敲碎了啤酒瓶,衝我吆喝:“把那司機揪出來!”
我喘著粗氣立即照辦,毛毛反而笑出來:“把手裏那玩意扔了,別他媽炸了!”
我這才恍悟,陪著人群一起嘲笑起自己剛才的衝動。
司機年紀不小,依在旁邊人身上胡亂推著我伸進碎玻璃窗的手,這讓我很煩躁。旁邊一哥們甚至惱火的搶著去拔窗鎖,玻璃渣子刮破了他的衣服,登時見了紅。
“你他媽自己滾下來,好說好商量,真等我把你拽下來,腦袋瓜子我先給你開條縫。”哥們忿忿的罵著。
不過司機根本不在乎,蜷縮著身子竟然抬腳踹著,眼神不住向後張望。
我不自覺的朝後打量,迎著我的眼線,兩輛出租紮到路邊,從上麵躥下幾個人罵著嚷著便衝向了我們。
一把折疊椅在我身後敲碎了另一個車燈,亮子突然吼起來:“都給我滾一邊站著去,誰他媽敢動一下,看看我亮子能不能弄死你們!”
我立即知道來了麻煩,這群人不會是剛才亮子電話叫來的哥們。能騎的住人的時候,事前沒人會大咧咧報上自己的號子,亮子這麼喊,無非是想震住場麵。
毛毛瞪大眼睛走到亮子身前,衝著仍昂頭往我們這邊走的人群喊:“這屁大個地方也有敢跟月亮灣亮子叫號的人?”
“我他媽管你是誰呢!”人群中爆出一聲,立即挑開了氣氛,那群小子全然聽不進毛毛的話。
倒是車裏的司機這時候喊出了聲音:“都別鬧!都是誤會!”
我扭頭看著他,發現郭敏不知道什麼時候藏在了我們的身後。
“他是這地方的老板?”我小聲問。
郭敏剛要張嘴罵,我摟過她狠狠勒住了脖子說:“到裏麵呆著去,今天晚上誰也不敢碰你一下。”
郭敏有些慌了神,畢竟是女孩子,可以學著男人的模樣在道上咋呼,但遇見這種情況,直勾勾的眼神還是證明了她的膽怯。
我湊到亮子身邊嘀咕了幾句,亮子嗤笑著讓我們把老板接出來。
“等十分鍾,十分鍾以後看看誰狂。”亮子轉身對我們低聲說。
老板狼狽的下車後,心疼般看了幾眼車頭,領著十幾號人戳到了亮子對麵。
“我姓王,我不知道咱中間有什麼事,做生意講究朋友多,咱到屋裏坐會吧。”老板伸出手,話雖客氣,表情卻沒什麼笑意。
亮子撓著眼眉,沒一點握手的意思。
“這地方叫啥?”亮子衝毛毛問。
毛毛怔了一會,我抬頭找著KTV的門牌,接口回答:“王家路。”
“操,一聽就是農村地。這十幾個瞎張羅的都是親戚朋友,全跟著你姓王吧?”亮子不屑的說。
王老板臉色登時沉下來,“月亮灣這名我聽過,都是幹這行的,那麼大個場子不至於到我這拉小姐吧?”
“那玩意我不管。”亮子皺眉說:“打我們礦山的人,那就是打我亮子的臉。”
“操你媽的,你臉值幾個錢?”王老板身後有人邊喊著邊露出麵,“哥,你回去。我他媽非把他撩倒。”
“剛才就你喊的?”亮子瞪大眼竟推開我們迎了上去,衝著那小子吼:“有綱就把我埋這!”
亮子邊說著邊指著自己腳下的地。人群裏有人伸手推搡亮子,毛毛立即和我們擋在旁邊,互相指著鼻子沒完沒了的罵著。
場麵很可笑,不過就是這樣。當初山屁哥聽到鐵路禿子的名,就忍氣吞聲的把我送出去,月亮灣和礦山的名絕對比禿子的力度要高的多。除非有人挑頭先把亮子放倒,不然沒人傻到自己出來撞牆。
沒一會,道邊一輛接一輛停下車。亮子伸手衝剛來的哥們比劃,這時我終於舒服的吐了口氣。
前幾輛一來,毛毛立即揚著笑招呼,王老板的人則防備的往後撤。等到最後一輛來時,毛毛卻愣住了。
居然是鞠武。
一身便服,紮在人堆裏毫不起眼,偏偏我能一眼認出他來。
“那家夥是雷子。”我提醒說。
毛毛點頭,“我知道。”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毛毛,亮子卻搖頭笑:“刑警大隊一個小內勤。”
毛毛衝我眨眼,我立即明白鞠武絕不是一個內勤這麼簡單。
“人倒是不錯,就是不會辦事。”毛毛補充說。
“操,要是會辦事,他也不至於從副隊被調成內勤。”亮子轉身指著王老板,“還叫號不?”
王老板的人並不認識鞠武,雖然看著我們的人多,仍嘴硬的繼續罵著。
鞠武徑直走到亮子麵前,幾個被他推開的哥們都很不滿,毛毛及時攔住了他們。
亮子主動伸手和鞠武握手,王老板發懵的看著奇怪的場麵,應該也意識到這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有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