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小辛的話點明了我,“上頭那些一個個滿嘴油水,臨時有事你辦不下來。這老夥計剛遇點事,你幫他辦了。”
我隻能接受,換句話說,我興高采烈的接受。
姓曾,入伍將近二十年,自己沒舍得接受安排進單位,而是要了退伍時的那筆錢給兒子買了份好工作。現在靠著關係在私企裏到處轉悠,解決一些人麵上的事,倒也提前進了小康。
剛見麵我便開口叫曾哥,可他媽的他竟一直沒握我伸過去的手。我瞧了自己的手很久,扯下旋轉餐桌的鋪墊塑料布狠狠擦著它,隨後把塑料布丟在了他的腳邊。
小辛當時也有些抹不開麵子,衝著塑料布啐了口痰,“你倆談,誰他媽也不欠著誰,別找人辦事還曬臉。”
小辛的話很好用,我剛拿出煙,姓曾的家夥便替我換了一根玉溪,“叫我曾叔就行,我兒子跟你差不多大。”
“曾哥,先說你的事。”我倔強說。
他笑了幾聲,我聽不出味道,可他的事卻讓我嘴裏和心裏塞滿了酸甜苦辣。
前陣子曾哥帶著老伴散步,一輛微麵逃避交警追趕時上道撞翻了他的愛人。腰間盤出了點事,人也一直躺在醫院半昏半醒。
曾哥一口火打起官司,微麵司機的家庭條件不大好,幾次登門道歉想私了都被他拒絕了。不過事情並不如曾哥所願,法院裁決時認定交警也有責任,屬於違章上道,判起來微麵司機罪名不大,幾萬元而已。
“哥想咋整?把那司機送進去?”我試探問。
“我老伴要是醒不過來,我讓那司機也醒不了。”曾哥忽然惡狠狠的說,剛才一副正經嚴肅的表情撤退的倒是很迅速。
“這不可能。”我立即搖頭說,“這事我辦不了,不用說我,你就算把辛哥叫進來,他一樣不去。這就是報複,你蹲個十幾年,我一蹲就是一輩子。”
“這事你都辦不了,你還叫我出來幹嘛?”曾哥竟比我的火氣更大。
我本想開口罵,不過想到一個嫌我手髒的人為了自己的愛人肯辦比我更髒的事,我重又掛回了笑。“你別嫌我爛,再爛這也是我自己的命,你把這事攤開,你比我強不到哪去。這樣吧,法院判幾萬?”
“三萬多。”曾哥皺眉說。
“腰這玩意是一輩子的事,三萬哪夠?沒走走手續什麼的?”我盡量和善問。
“手續?”曾哥不明所以問。
“明天你先給你老伴掛個好單位,農村戶口趕快給轉成城市的,我再找朋友研究研究,然後你上訴,再判的時候賠償能高不少。,少說讓他拿十幾二十萬出來。”我老練說。
“算了,你要是覺得麻煩,我自己上門幫你要。誰家一下拿出這麼多錢,他以後也過不下去了。”我隨即改口說,但我的話卻是實話。家鄉收入並不高,對於窮人來說,沒有盼頭的活著比沒有盼頭的死掉更難受。
“二十萬,少一分都不行。”曾哥看著我的眼睛,許久才擺回嚴肅的表情,隻不過,那張臉再也讓我興不起自慚的念頭。
隨後的事沒什麼奇怪的,我從和平區叫了一個外號墩板的哥們去立的號子。墩板有點虎勁,以前跟著縣城砂礦的老板,第一次大規模械鬥,二十幾個人,大哥沒出麵,他搶著打排頭。結果也不意外,那場械鬥弄出幾個重傷,他自然而然當了靶子被關進去修養了幾年。
可悲的是,有種人從來不會認為自己做過的事是錯事、傻事,說白了,他們根本沒勇氣逼自己認錯,沒信心承認自己是個沒腦子的混蛋。
當然,還有更可悲的人,他們想清楚了這一切,卻隻敢同情鄙夷別人,而不願聯係到自己身上。我就是其中一個。
墩板去司機家溜達了幾趟,我請他喝了兩頓酒,當我不耐煩的請第三頓時,墩板把司機家的房照交給了我。
“能賣的都賣了,死老太太躺醫院裏,司機也沒少拿錢。除了房照,家裏就剩下老婆了,還挺個大肚子,哥們我想砸點東西,都沒東西可砸。”墩板直言不諱說,“房照抵八萬,我告訴他了。他家親戚在農村有套房,我讓他趁早賣了還錢。”
“沒說啥?”我無聊問。
“我長耳朵不是聽他廢話的。”墩板攤手說:“老小子開始要上訴,我掐著他脖子告訴他,法院判啥罪跟咱沒關係,法院判法院的,我判我的。”
“事辦完了,我甩個零頭,哥們留著喝頓酒。”我應付完墩板便取走了房照。那時候我有想過,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自己不去出麵,也不叫自己的哥們去辦,偏偏找來一個關係並不鐵的墩板。臉麵同情這些玩意我早就不再信了,也許,真的是煩了,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