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有分寸。”
白湖幺的語氣清涼平淡,雙眸直望向前方。
遠處那一大片青翠蔥鬱的樹木之中,有數道人影走動。
走在最前麵的侍衛大約二十人,卓離鬱和卓非言走在中間,前後都有人保護著。
白湖幺望著那些人的同時,那些人也發現了他的存在。
山路上的景致不複雜,除了樹木就是石頭,人隻要不刻意躲藏,自然一眼就能看見,尤其是大批的人,令人不得不生起警惕心。
眾人走得近些了,看清山腳下那些人手中的武器,皆是大吃一驚。
“殿下,山腳下有弓箭手!”
聽著手下的稟報,卓非言並沒有感到多意外,“他們果然趕在我們下山之前來攔截了。”
山頂上有個必死的陷阱,那麼,遠處一定會有人等著聽動靜,爆炸聲過後,打探的人前來查看,發現計劃失敗,必定會迅速通風報信。
所以,他也猜得到,下山不會太順利。
對方有弓箭手,這讓他蹙起了眉頭。
他這邊的人,沒有遠程攻擊的武器,雙方打起來,自己這邊要吃虧的。
“幸好我早有準備,考慮到多種情況,臨行之前,便帶了些防身的物件,果真派上用場。”
耳畔響起了卓離鬱的聲音,卓非言轉過頭,就看見卓離鬱從身上掏出了一個圓筒形的東西,手指在那東西尾部凸起的點上一按,‘啪’的一聲——
撐起了一把鐵片傘。
卓非言望著傘麵,有些不可思議,伸手觸摸了一下。
的確是鐵,他從沒想過鐵片可以做傘,還能折疊收起,縮成一個圓筒狀。
鐵片縮起之後,乖乖地依附在能夠伸縮折疊的傘杆上,按動機關之後才開啟,這樣的工藝,真是精湛又特別。
“傘隻有一把,勉強可以給你我二人當盾牌,至於其他人,我可就管不了,自求多福吧。”
卓離鬱說著,將傘把傾斜,用傘麵抵擋住二人的身軀。
“七弟真是思慮周全。”卓非言的視線越過了侍衛們之間的空隙,望向對麵那領頭人。
白湖幺此刻的臉色,是毫不掩飾的陰鬱。
“護國公心裏大概很怨恨你。你毀了他的計劃,你說,他會不會看在你是他女婿的份上,放過你?”
“這可說不準。”
“本宮從前以為你們是一夥的,今日才知道,原來你與他之間的關係也不好。”卓非言感到疑惑,“你們不和睦的原因是什麼?按理說你娶了他的女兒,他應該站在你這邊的,就算意見不合,也不至於對你動手。”
“也許他會放過我,但他肯定不會放過你。”卓離鬱轉頭看著身邊的人,麵上流露出幾分同情,“你此刻應該在懷疑他有野心罷?其實,他心中的仇恨遠比野心要大,你不用想得太複雜,我隻告訴你四個字——父債子償。”
“他與父皇之間?”卓非言驚詫的同時,連忙追問,“他對我痛下殺手,是對父皇的報複?”
“可以這麼說。父皇毒殺了他的妻子,令他痛苦多年,他隱忍多年,或許是想讓父皇放鬆警惕,勾起父皇的愧疚與懊悔,讓父皇期待他的回歸,並且給予他和當年一樣的地位。或許他一直在等待最佳時機,等到昭國儲君成長,殺害父皇精心培育的儲君,因為儲君通常是帝王最看重的子嗣,你若死了,父皇會痛苦。”
卓非言深受皇帝器重,平日裏也沒少聽從皇帝的教導,作為太子,自然是皇帝最在意的兒子。
“我知道你有滿腹疑問,等脫險了之後再說吧。”卓離鬱一邊說著,一邊轉動著手中的鐵片傘,“話說回來,你知道護國公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麼?因為我手上的這把傘就是他親手製作,我用他做的武器來營救你,他心裏一定在咒罵我。”
“七弟的人情我記下了,從前是我太過多疑,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懷疑你,你我互不侵犯,無論何時,我都會記著你今日救我的事。”
此時此刻,卓非言自然要說一些動聽的話,讓卓離鬱能夠全心全意站在自己這一邊,以防這位皇弟臨時又改變主意。而他的話也的確相當於承諾,成功脫險之後絕不會反悔。
他雖然多疑,但絕非卑鄙小人,也看得清形勢,卓離鬱顯然是不忍心讓他死,前來營救他也是冒著風險的,這樣的行動,足以讓人打消一切懷疑,隻剩感謝。
帝王家兄弟和睦雖不多見,也不代表沒有。
“有皇兄這樣的承諾,我今日也算沒白來一趟。”
二人聊著,目光始終緊盯著對麵白湖幺那夥人。
從看到弓箭手的那一刻,他們便不再前進了,而白湖幺自然不會站在原地等著他們,帶領著弓箭手逐漸逼近。
“嶽父大人,你是不是連本王也不打算放過?”卓離鬱望著對麵那一襲白衣,高聲道,“你這麼做,阿星會難過的。”
白湖幺聞言,冷笑一聲,“你還有臉提阿星,不給我幫忙也就罷了,淨給我添亂。阿星難過,那也要怪在你的頭上,是你先來毀我計劃,與我作對。”
“我身為卓家的人,不能容許你對卓家不利。”卓離鬱麵不改色,“你覺得她會認同你把太子逼進死路嗎?”
“她不需要知道我的計劃,我本來就打算隱瞞你們,可你偏偏還是知道了。太子出發的時候,我特意讓人去齊王府外盯著,前門後門都沒放過,隻要你一出府,我就會收到消息,可我卻一直沒聽見你離開的消息,我以為你在王府裏,卻沒想到,你還是溜了出來。”
白湖幺說話時,臉色依舊沒有太大變化,眼神和語氣卻無比冰冷,“卓離鬱,我還是小看你了。”
把阿星關起來之後,唯恐卓離鬱那邊搗亂,他派人去看著,卻依舊沒有防住。
他依稀可以推測到過程,留在王府裏的卓離鬱是冒牌貨,用來欺騙探子的眼睛,真正的卓離鬱是喬裝溜走了,又或者,在探子到達之前,就已經離開了。
探子對卓離鬱不夠了解,辨別不出真假,隻要找個身形相似的人,用易容術偽裝成卓離鬱的容貌留在王府裏,完全可以騙過探子。
“其實我很早就離開王府了,阿星獨自去國公府沒回來,國公府的人來傳話說她要住上兩天,我猜測她或許被困住了,就和手下的人迅速商量計劃,留下一個冒牌的齊王在王府裏,我獨自前往靈山,我知道這山上一定會有你的人,所以我不能帶人來,人一多反而容易暴露,隻有我一個人的話,更容易避開你的手下。”
卓離鬱說到此處,似是歎息了一聲,“今日,是嶽母大人的忌日,太子若死在今日,你心裏應該很高興吧?每年的這一天,父皇得跟著你一起懷念逝去的親人,一起承擔痛苦的記憶。”
白湖幺被猜中了心思,冷哼了一聲,“你還真是心思縝密。”
話音落下的同時,白湖幺朝身後的眾人打了一個手勢,示意眾人放毒箭。
眾人齊齊抬起了手,拉弓——
“咻”
“咻”
數不清的箭,射向對麵的一幹人等。
卓離鬱和卓非言有鐵片傘作為防護,毒箭穿不過鐵片傘,對他們構不成威脅。
而他們也顧不上其他人,而是毫不猶豫地後退。
“先不用管太子和齊王,把其他人解決了在說。”白湖幺望著鐵片傘後的二人,唇角的笑意微涼。
他原本也沒打算殺卓離鬱,他不能和阿星之間有心結。
卓離鬱有防身用的東西,這樣也好,先把那數量半百的護衛全都解決,隻留下卓離鬱和卓非言,到那時他們寡不敵眾,還不是任憑自己搓圓捏扁。
“我的好女婿,你以為你還能保住太子多久?”
白湖幺領著眾多弓箭手,繼續逼近,“看在阿星的麵子上,我還能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太子交出來。”
卓離鬱慢條斯理地問道:“把他交出去,你就不跟我算賬了麼?”
“如果你現在就迷途知返的話,我可以不計較。”
“老白,我一點都不相信你。”
“所以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白湖幺嗤笑一聲,“不知好歹!”
這小子是真的欠收拾,也是真的有膽識。
幾句話的功夫,卓非言帶來的護衛已經死傷大半,所剩不多。
卓離鬱注意到了中箭者的狀況,有些箭明明就不是射在要害,明明隻是射在腿上或者胳膊上,就讓中箭者渾身抽搐,很快就不能動彈了。
“箭上有毒。”他以篤定的口氣道,“老白是醫術十分高明的大夫,不但會救人,也很懂殺人,他調出來的毒藥,不可小看。”
“我們的人越來越少了,這可如何是好?”卓非言眉頭緊鎖,“聽說護國公武藝高強,我們若聯手……”
“論武功我是不會輸給他的,可他那邊的人一個都還沒倒下,他們那麼多人圍攻我們,我們的下場可想而知啊。”卓離鬱慢悠悠地說著,語氣不慌不忙。
卓非言聽著他這口氣,忽然就放下了心,“七弟,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後招?”
若不是有恃無恐,語氣哪能那麼輕鬆呢?
卓非言心中忽然感慨,自己當真沒有卓離鬱聰明。
作為皇後長子,從小刻苦讀書習武,又深得父皇教導,可謂占盡了好處,若非如此,儲君之位哪能坐得穩?
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卓離鬱不跟他爭。他的地位不會受到威脅。
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這個看不順眼的七弟一起共患難。而這一次的困難,讓他心裏不得不對這個皇弟產生些許欽佩。
七弟再如何聰明,終究也是卓家的人,會為了卓家而考慮,不主動傷害自己的親人,不被權勢利益衝昏頭腦,實屬難得。
卓離鬱此刻並不知道卓非言心中的想法,他的目光正看向遠處,有大批人馬朝這邊湧來。
“皇兄不必憂慮,我們的救兵來了。”
聽著卓離鬱的話,卓非言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隻見十丈開外黑壓壓的一片湧來,約莫二三十名弓箭手,統一的黑色勁裝,而引領著那群人馬的帶頭人竟然是他們的父皇。
卓非言的臉色由喜轉憂。
喜的是救兵來了,憂的是卓南歌的安危。
“父皇為何要親自過來,也太危險了,要是護國公發起瘋來,連父皇一起攻擊……”
“不用憂心。父皇既然來了,一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他帶領的那批黑衣人,都是他的貼身死士,武力不可小看,現在的情形是護國公包圍我們,父皇包圍他。”卓離鬱依舊鎮定,“護國公不占上風。”
“可我們也不占上風啊。”
“至少情況不算太糟。”
二人說話間,箭羽已經停了。
白湖幺的手下們依舊舉著毒箭,卻轉了個方向,麵對逼近的皇帝等人。
皇帝周圍的眾人也擺出了拉弓的姿態。
弓箭手對上弓箭手,一旦發出攻擊,必然兩敗俱傷。
好在,此刻沒有人放箭,雙方僵持著,隻等領頭的人開口。
“陛下來得還真是時候啊。”白湖幺望著卓南歌身後的一幹人馬,“怎麼才帶這麼些人?你應該帶個幾百號人過來,把我的勝算降到最低才是。”
“朕之所以不帶太多人來,是給你留幾分臉麵!人一旦多了,難免會將你做的荒唐事宣傳出去,朕帶來的這些死士,是經過嚴格培訓,能夠做到守口如瓶。”
白湖幺聞言,麵不改色,“那我應該感謝陛下給我留幾分臉麵了。可惜,陛下的行為並不會讓我覺得感動。”
棗紅色大馬上的卓南歌望著對麵一襲白衣,冷峻的容顏上流露出一絲怒色。
“師弟,朕猜測過,咱們會有撕破臉的時候,可朕一直不希望這一天的到來,你剛回歸朝廷那會兒,朕還以為你心中的怨恨已經消彌了,十幾年過去了,你怎麼還在耿耿於懷?朕給你尊榮和地位,就是為了喚起曾經的情誼,縱觀滿朝文武,誰能得到這樣的榮幸?朕對你的寬容,就換不來你的一絲感激!”
“別說十幾年,就算是過去三五十年,我也不會忘了殺妻之仇。”
白湖幺冷漠地與皇帝對視,“我輔佐你登基,你賜予我地位,這不是扯平了嗎?你以為你是皇帝,我就要高看你嗎?虧我當初還以為你和尋常的帝王不一樣,你我之間不守君臣之禮,隻有師兄弟的情誼,做師兄弟的時候,咱們是平起平坐的,發展為君臣後,我的身份比你矮了一截,所以——你就覺得自己有資格來決定我家人的生死嗎?”
白湖幺似乎習慣了鎮定,在這樣的時刻,情緒依舊不顯激動,可目光之中泄露出的,分明是憎恨。
他仿佛並不把對麵那尊貴的九五至尊當回事,似乎在他的眼中,天子也沒多了不起。
對於白湖幺的言辭,卓非言十分不悅。
“這護國公實在不知好歹,對父皇簡直大不敬。”
卓離鬱倒是十分淡定,也絲毫不感到驚訝,“你不明白,護國公是個天才,精於算計,從小天賦極高,武功、醫術、機關術樣樣難不倒他。他有一顆七竅玲瓏心,這輩子都沒輸過幾次,這樣的人目空一切,無法無天,就算是天之驕子也不會讓他高看幾分,他跟誰說話都是不客氣的。”
“他如此有本事,若忠君愛國,必能流芳百世,可偏偏是個逆臣……”卓非言冷哼一聲,“這樣難以駕馭的人,無論多有才華,都不該留在朝堂上!”
“父皇對他很有感情,也很敬佩。父皇對護國公的了解遠比我們要多,你眼中的大不敬,到了父皇的眼裏是真性情。我從不覺得傲慢有錯,平庸的人傲慢起來讓人厭惡,天才傲慢,那是因為有傲的資格。”
卓非言抿唇不語。
無論護國公有什麼樣的理由,不效忠皇家,甚至憎恨皇家,就不能留,也不該留。
他心裏是這麼想的,卻不知道父皇此刻是如何想的。
“師弟,朕從前以為你是一個堪稱完美的人,可你對楚金月的態度,讓朕看到了你的糊塗。”
卓南歌並沒有把白湖幺的不敬重放在心上,隻是歎了一口氣,“你從來都那麼精明,在感情上卻是真的糊塗!從朕見到楚金月的第一眼,就知道她配不上你,她除了容貌不平凡,樣樣都平凡!一個任性又不講道理的女子,她要是安分守己也就罷了,偏偏不老實,這樣的人留在你身邊對你不利,她分明已經背叛你了,怎麼就殺不得?”
楚金月的存在,實在太影響他和白護的情誼。
作為君主,他從來不會對臣子的妻子有非分之想,他認為那是十分可笑的事情,他也不允許臣子的妻子對他有非分之想,破壞君臣情誼,這是一種罪過。
所以他讓白護看清楚金月的真麵目,那是怎樣一個任性又差勁的女子。
被這樣一個小女子弄得君臣反目,實在太可笑了。
“她如何對待我,是我的事情,哪裏需要旁人來插手?你認為你就一定是對的嗎?口口聲聲說拿我當兄弟,卻絲毫不考慮我的意願,我的人就該由我來懲罰,我同意讓你來做主了嗎?”
“你簡直鬼迷心竅!楚金月有什麼好?”
“跟我比起來,她的確算平凡,可那又怎樣?有哪條國法規定,不平凡的人與平凡的人不能結合?她再怎樣平凡、任性、不懂事,那也是我自己選擇的,是我青梅竹馬的戀人,即使她犯錯,我也願意給她改過的機會,我曾對她發過誓,不會允許任何人來害她。若我被她傷害,那也是我活該,我不怨誰,我可以親自來調教她,輪得到誰來管?!”
白湖幺的語氣逐漸變得惡劣,“無論是誰害死她都要付出代價,師兄,你也不例外。”
卓南歌嗬斥一聲:“所以你就要害朕的皇子,你挑選了朕看重的太子,想用他的死來消心頭之恨,給予朕一個嚴厲的報複嗎?!”
“是又如何?金月泉下有知,一定不會反對我這麼做。”白湖幺唇角的笑容越發涼薄,“你殺我最在意的人,我也要殺你最在意的人,我知道你不看重情愛,從皇後到貴妃,沒有一個是你真心所愛,無論我殺誰你都不會痛苦,我隻能把目光放在你的子女身上,太子是你的繼承人,他若死了,你必定痛苦,應該讓你體驗一番我曾經的感受。”
“你的計劃不會得逞。”卓南歌冷聲道,“金月雖然死了,可你還有阿星,你這麼做,豈不是讓你的女兒難堪?你應該回頭是岸,不要讓阿星替你擔憂。”
“我的計劃原本萬無一失,隻要太子葬身石洞,我根本就不必出現,錦衣衛那群酒囊飯袋也查不到我的頭上,我又怎麼會連累阿星?”白湖幺說到這,冰冷的視線瞥了一眼卓離鬱,“要不是我的好女婿毀我計劃,我又何必走到這一步?太子既然已經知道我要殺他,我又何必裝傻充愣?我不殺他,就會被他殺,你讓我如何回頭?”
卓非言聽著這話,並不反駁。
護國公要殺他,他的確無法容忍,護國公一旦敗下來,他一定會讓父皇把這個逆臣繩之以法。
“也許我今天無法活著離開此地,我不後悔,更不會求饒,即使下黃泉,我也要帶上這昭國的儲君,這麼一來,也不虧了。”
白湖幺的話音落下,立即轉身,直逼卓非言所在的方向,還不忘朝著手下吩咐,“你們先頂住,不要傷了皇帝。”
他從沒想過要害皇帝,因為他要皇帝活著體驗失去親人的痛楚!他的報複是公平的,他若要殺皇帝,不會沒有機會,可他一心隻想殺皇帝在意的親人。
有了他的吩咐,阿虎等人射擊毒箭,刻意避開了卓南歌,攻擊他身邊的死士們。
卓南歌有備而來,在阿虎等人射箭時,就命令眾人防守。
眾人手腳利索地提起馬鞍後麵掛著的盾牌,擋住飛來的毒箭。
“亂箭不長眼,會威脅到齊王和太子的安全,所有人聽著,用刀劍去拚殺。”
雙方的人都放棄了遠程攻擊,統一改為近距離搏鬥。
白湖幺也對卓非言出手了,而卓離鬱自然不讓他得逞,一邊去迎接他的攻擊,一邊讓卓非言退遠。
他不讓卓非言幫忙,是因為他太清楚白湖幺的實力。
他心中十分肯定,自己對上白湖幺,沒有贏的把握。
也許不一定會輸,但也沒幾分勝算,可以稱得上是旗鼓相當,幾百個招式都分不出勝負。
白湖幺一心要殺卓非言,隻要卓非言離他太近,一個不慎就容易被他打中,所以,就應該退得越遠越好。
“皇兄,你必須聽我的,不要來插手,否則,我可沒把握保住你。”
幾丈之外的卓非言磨了磨牙,決定聽從他的意見,“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放心,我嶽父是不會殺我的,他還需要我照顧他女兒呢。”
白湖幺聽著這話,氣笑了,“你若不是阿星的夫君,我就宰了你!”
卓離鬱才想要說話,餘光瞥見不遠處有一輛馬車行駛過來,馬車停了之後,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從馬車上下來了。
看清了那女子的長相,卓離鬱當即麵色一變,“阿星?!”
白湖幺聽聞此話,也連忙抽空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讓他的臉色瞬間陰沉無比——
妙星冷是被人挾持過來的。
而挾持她的人,更是讓他想不到。
他的好師弟,吳銀,胳膊肘往外拐了。
隻見妙星冷雙手被束縛在身後,嘴裏塞著布條,吳銀一隻手扣著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持銀針弩,對準了妙星冷的脖頸。
他和妙星冷一出現,雙方的打鬥停止了。
不需要任何言語,眾人的視線都看向了他們。
“姓吳的,你居然背叛我們!”阿虎怒喝一聲,“你不是喜歡小姐嗎?還這樣對待她!”
“吳銀,你什麼意思?”卓離鬱同樣憤怒,“阿星要是少了一根頭發,我就讓你變廢人!”
“殿下不必發怒,我也不想傷害阿星,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啊。”吳銀狀若無奈,“我從前跟著師兄鬼混,心中十分懊悔,此次他釀成大錯,我實在不願意繼續跟著他混了,因此我決定棄暗投明,效忠於皇家,維護朝廷的安穩,不辜負家父的教誨。”
妙星冷在他手上掙紮,可惜她此刻行動被束縛,嘴巴也被堵上,隻能拿冷眼瞪著吳銀。
吳銀的話落在卓非言的耳中,自然是個好消息。
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挾持護國公的愛女來威脅護國公,對自己這邊十分有利,眼下就看護國公的態度了。
護國公要是在意這個女兒,隻能投降。
“師兄,你如此危害江山社稷,實在有愧於陛下對你的信任,你簡直太執迷不悟了。”吳銀數落著白湖幺,“做護國公有什麼不好?錢和權都有了,你卻偏偏一門心思撲在仇恨上,還威脅我幫你做事。”
“想不到,精明如我,有一天也會被你這個混賬東西威脅。”白湖幺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劍,似乎想在吳銀身上瞪穿一個洞。
他從不會全心全意相信誰,但是對於他的十二個心腹,還是有點信心的。
阿牛是力氣最大,武功最高的。他讓阿牛等人看著阿星,以阿牛的實力,也是難逢對手,一人打多人絕對不成問題。
可此刻的情況告訴他,阿牛敗給吳銀了。或許在動手的過程中,吳銀用了什麼手段。
他實在料不到,吳銀會做挾持阿星這種事。他下意識覺得,喜歡阿星的人不會害阿星。
“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阿星挾持到手,我就是要拿她來威脅你,我的確喜歡阿星,可對我來說,兒女私情比不過家族利益,我吳家就是要立這個功勞,我隻能割舍個人情感,今天你若殺了太子,按照國法,你全家上下皆要陪葬。我會把阿星交給陛下,讓陛下依法處置,陛下失去太子,就絕不會放過你的女兒。若你願意認罪,停止你的惡行,阿星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吳銀的話音落下,場上一片寂靜。
卓離鬱看向白湖幺,“老白,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阿星著想,現在的形勢不容許你任性了,你應該即刻停手,父皇和皇兄看在我的麵子上,應該不會為難阿星。”
白湖幺不語,轉身,一步步走向卓南歌。
經過阿虎等人的身旁時,阿虎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主子,我們護送你逃離吧?齊王應該會保住小姐的。”
白湖幺淡淡道:“放手。”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似乎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不逃。
阿虎鬆開了手。
其實他心裏也很清楚,就算成功逃脫,以後也要過亡命天涯的日子,皇家的人心裏會記著這筆賬,小姐留下來就要承擔他們的怒火,就算齊王能保住小姐,皇帝和太子大概也不會讓小姐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