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忐忑(1 / 2)

20.《忐忑》

他們倆有一會兒沒有說話,相互倚坐在碼頭上看江景。現在正是香樟樹換葉的季節,不時有嫩綠的樹葉飄落在許君寧秀美的發髻上,反而襯出這一朵軍旅玫瑰的婀娜多姿。李林熙不時幫她揀樹葉,心頭蕩漾著我見猶憐的心氣兒。江麵上,有一艇機船高調地駛過,“喀喀喀”的聲響很大,引起來的動靜也不小,波浪連綿,驚濤拍岸,惹得岸邊看的人,心旌搖曳。

許君寧倚在他右肩,呢喃著:“勇敢的小船。”李林熙吃笑,說:“你說啥?形容小船還有用勇敢的?你以為這是甲午海戰啊!”許君寧沒有改變姿勢和語氣,她道:“就是勇敢!比你勇敢!小賊,有賊心沒賊膽。”李林熙心裏轟的一聲,掀起狂瀾。他難以置信,以前都是她主動刹車的,今天卻是她把他直接頂到了坡頂!他狠狠地低吼:“好,賤內!晚上就讓你看看賊心和賊膽。”他把左手伸過去,半捧著她白淨的臉蛋,發現有些發燙。一會兒,賊手幻化成葉,順勢落在胸前,直攀巔峰。

本是最容易躁動的時節,接下來該發生什麼,誰說得準呢。

許君寧的坐姿紋絲不動,她也沒有閃避,隻是幽幽地說:”賊子有多大賊膽。想引誘我吃蘋果嗎。”

舊地重遊,忐忐忑忑。李林熙“咕嘟”咽了一下口水,費力地說出來:“吃就吃吧!這麼久了,再不吃,蘋果該堅持不住了,得再等五百年……誰說是我是引誘夏娃吃蘋果的蛇。我是遊龍。”他的聲音有些幹澀,手臂加大力度,感受織物之下膨脹的實質。

“引誘我吃蘋果的,就是罪人。”許君寧好像睡著了似的,聲音像夢囈,話鋒卻力度不小。

“有罪也是原罪。”李林熙感覺聲帶發顫,盡量用手說話。可是不敢冒進,所以進展不大,隻在原地轉圈圈。

“原罪是始祖犯罪所遺留的罪性與惡根,本罪是各人今生所犯的罪。你是後者。罪案正在發生。這裏是罪案現場。”許君寧故作慵懶,吐氣如蘭,吐字如珠。

“我的個乖乖!你的語言藝術越來越爐火純青,今天將了相公無數次的軍。你若做不到將軍,老天沒睡醒。”青天白日的,李林熙哪敢有賊膽!隻能隔著軍服,在山峰上遊走,不得要領的狂奔,像金剛那樣,急吼吼地,卻是幹著急。

“將什麼軍。你是楊延昭。帥印在你楊家手裏,天波府!”許君寧說著,禁不住也咽了一下口水,驟然嗆醒,倏地直起身子,“你錯把這兒當做秦淮河畔了……相公,莫耽誤了大好時辰,奴家陪你雪夜攻書。”

李林熙很無奈,看著許君寧一下子從意亂情迷跳換到戲劇頻道,可是,遙控器不歸自己掌管。他隻能走在頭裏,不讓她看到自己滿臉的悻悻然。這情形,活像小時候媽媽對他所做的、你正在發燒不能吃冰棒隻能讓你舔一舔能夠舔一舔已經格外開恩了。

他們踏著青石板,朝下街走去。下街是半邊街,一色的老商鋪房,推開木門,即是江景。沿河的一邊,都被日軍的飛機炸到河裏了。街尾是一個上坡,石基沿著山勢而上,坡上是一片高門大戶的大房子,很有氣派,也很破落,透著荒涼和淒清。

許君寧的前二次,都是在上街走動,沒來過這兒。李林熙指著漢白玉的門額上的石刻,問她:“看清楚那是什麼字了嗎?”階前的石獅和石料,都被人撬走了,留下坑坑窪窪,而高出的石材,卻奈何不得,隻是被風雨剝蝕,青苔占駐,有些模糊,猶依稀可見。“江南龐府?繁體的四個字。莫非……”許君寧馬上領會。“這裏就是官帽椅的出處,你曉得就可以了。龐家的故事很淒涼,以後說給你聽。”李林熙示意她別嚷嚷,“時間差不多了,咱回吧。真希望晚上早點到來,慢點過去。”許君寧在他的手背掐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