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門前,大片的血跡將青石地麵染成酡紅色,在陽光下似乎泛出陰沉的光芒,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彌漫著這座屹立百年的永巷,仿佛將天地也攪入這一片血雨腥風。
燕擊天看著一門之隔的白莽,當年便驚才豔豔的皇長孫還是那樣光彩奪目,年輕,挺拔,而且目光像豹子一樣銳利。
上京已經被漠南趕來的燕家軍圍住,按理說白莽光是守城已經是不可能了,可是誰能告訴他,白莽身邊那堆銀甲衛士從何而來?
禦前侍衛已經叛變,羽林衛、金吾衛在宮闕內部,北柏大營要負責守住上京,到底哪裏出了紕漏?
“燕將軍,不用抵抗了,你輸了。”白莽騎在戰馬上,宛若雕塑般神采飛揚。
燕擊天眼神一暗,“看來對於今日大皇子早有準備。”
“準備了十年,夠久了嗎?”
十年前,那時候元帝甚至還沒有即位……等等,十年……
燕擊天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不可抑製的陰沉著。
白莽卻不想再和他玩這貓捉老鼠的遊戲,“成王敗寇,燕將軍是自己繳械,還是讓我的士兵幫忙?”
“大皇子莫要高興得太早,上京已經被燕家軍團團圍出,即使此刻你守得住永巷也無濟於事。”
“是嗎?不巧的是,毅親王世子和壽王已經在圍剿你的士兵了,否則怎麼會現在還沒有消息回報。”
燕擊天心中一沉,知道自己終究是輸了,輸在太過自信,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白氏皇族會同心協力,消滅自己——自從那個人死後,白輔和白從幽不是勢不兩立麼,他們怎麼可能聯合起來?燕擊天想不通,然而更重要的現實擺在他麵前,他的手下已經沒有人了,白莽隨時可以要自己的命!
仰天長歎一聲,燕擊天長劍一揮準備自盡,卻被白莽發現,飛來一柄長矛格開了他的劍。燕擊天被擊倒在地,仰頭看見白莽背著光俯視自己,像是看一個可憐的人。
在被擊暈之前,仿佛聽見白莽自言自語地歎息著什麼……
贖罪之前,你沒資格死……
突然,真定門內飛奔出一個黑衣人,掠過銀甲軍到白莽麵前,朝白莽道:“永巷內有異動,大皇子速去蒹葭館!”
不等白莽反應,那人便噴出一股黑血,背後一支黑色小箭隨著他的倒地露了出來,顯然是被人暗算。
白莽想到了什麼,吩咐身邊的人,“派一個小隊把燕將軍送去延瑞宮看管,其餘人隨我去蒹葭館!”
“是!”
蒹葭館——神無真好疼,疼得快要瘋掉,為了怕她咬著舌頭,雪爵給她嘴裏含著檀木如意,卻沒想到居然讓她給直接咬斷了,她的嘴裏身上全都是血,大滴大滴的汗水沾濕了她的衣服,讓她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雪爵在她身邊同樣不好過,連續施針三個時辰,內力早就耗盡了,現在根本是強行運轉著體能來繼續施針,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原本烏黑亮麗的頭發居然正一點點變得灰白——那是油盡燈枯的預兆!
“阿哲……阿哲……”在最最痛苦的時候,隻有燕雲哲能喚回神無真一絲力氣,她不停地叫著那個永遠不會回來的男人的名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燕雲哲已經死了!死了!主子,你別……”雪爵忍不住哭喊道。
神無真張大眼睛搖著頭,天月散和赤焰蓮花一冰一火兩重藥效在她體內碰撞著,每一下都讓她痛不欲生,全身滾燙燒得她神誌不清,她吼道:“不,阿哲沒有死,他還要保護我,保護我們的孩子!啊……”
雪爵再刺入一根銀針,神無真終於變得安靜下來,雪爵知道那是赤焰蓮花的藥效過了,天月散又開始起作用,果然,神無真開始瑟瑟發抖起來,眉間似乎都結出了冰霜。
冷如寒冰的手抓住雪爵的手,“雪爵,快點,孩子撐不住了……”
雪爵流著淚搖頭,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神無真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化五指為爪狀,狠狠地朝腹部抓取,雪爵來不及反應,神無真的腹部已經被抓出了一個黑色的血窟窿。
“把他……拿出來……帶他走……”
“主子!——”雪爵不可置信地尖叫著,想象不到神無真居然用這樣極端的方法取出了孩子。
“快點!雪爵……帶他走……”神無真眼中的神采漸漸消逝,變得冰涼。
“好……”
神無真笑著點點頭,看著雪爵顫抖著從自己的腹部取出了那個血疙瘩,拍打了幾下,一串嘹亮的哭聲從那團小東西那裏發了出來,神無真靜靜地閉上了雙眼。
真好,阿哲,我就來陪你了……
這一生,我活得低賤,也活得高貴,還好有你陪著我,不枉此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