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菜終於出現了，麵無表情，她的臉像從冰裏涮過一樣。她不看我，不看司徒男，目空一切。
“芽菜你來啦，快，飯還是熱的，你快吃點。”司徒男心疼的樣子，就像我擔心裏麵的陳妙。我們是兩個男人，兩個脆弱的人。
“保大人還是保孩子？”醫生從裏麵出來了，神情很緊張。她額頭有汗，我心裏有汗。
看來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糕，大人和孩子隻能保住一個。要不做個丈夫，要不做個父親。不管怎麼做，我都是個罪人，要不我不是一個好丈夫，要不我不是一個好父親。
“保孩子。”這是芹菜來後說的第一句話，全場震驚了。我聽錯了，我想我一定是聽錯了。她是嚇壞了，對，她是嚇壞了。
“你說話管用嗎，你們誰是家屬，趕快做決定，不能再耽誤了。”醫生似乎也不想做出芽菜的決定，眼神在尋找家屬和家屬的聲音。
“醫生，我是傷者的丈夫，不用多想，保大人。”我異常堅定。
誰都不知道，我有多麼的想當一名父親。我想有個孩子，我想把我的愛給他。我要給孩子一個家，不讓他再當塊石頭，再去唱《我想有個家》，再去吟《小草》。我的孩子比花香，比樹高，他會是人人都知道的那塊寶。因為他的父親是我，叫石頭。
我沒見過父親，也沒有過父親，我隻是想得到自己沒有的東西。並且，我沒有的，不希望別人也沒有。
可是，無論我有多渴望，我也不能失去陳妙。她還沒有看到我白了頭，我怎麼能就這樣讓她離開我。我愛他，不轟轟烈烈，也不多瘋狂，就是靜的像鏡麵一樣，她拿著我，永遠能夠看的到自己。
在這個選擇麵前，我不猶豫，保大人，保陳妙。她在，一切都在，她走了，所有的就都不在了。我就是要這樣，把她牢牢抓在手裏。除非沒有我的日子，她更幸福，我才會給她一雙翅膀，讓她變成天使，飛走，飛走……
我的決定讓芽菜從冰裏出來，又掉進了冰窟窿。我想她不是不在乎陳妙，隻是更在乎這個因為她而沒有的孩子。其實她完全沒必要去自責，誰都會有過失。就像我，過失了奶奶，過失了小翠，過失了莫甜，過失了的就是過失了。
陳妙被推出來了，她滿臉失望，頭發很亂，像她的心，像我的心。
“老婆，你沒事吧？”我握著病床上她的手，要把溫暖給她，把力量給她。她拿著我給的力氣，一定能撐過難關。
“我沒事，不過孩子……”她哭了，一個不愛哭的人，哭起來更讓人心痛。
“老婆，你別說，你別哭，孩子不在了，你還有我。孩子貪玩，又跑去投胎了，他還會回來找我們。說不定他還會多帶一個回來，老婆，笑一笑。”是這樣，我們的孩子一定是玩去了。和我小時候一樣貪玩，回來後，我們不打他，不罵他，給他一碗紅燒仔雞，讓他永遠不想走。
我不是在安慰她，也不是在安慰自己。
她笑了，她和我一樣堅信著這個事實。不知道從哪天起，我們都一樣。
陳妙看了眼芽菜，沒有恨。芽菜沒有和司徒男一樣，擁到陳妙跟前來。就那樣遠遠地看著，有恨。
陳妙沒什麼大礙了，司徒男放心地先離開了，不見了芽菜，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她會不會躲在哪個角落裏哭，別哭芽菜，沒有人怪你，自己不能和自己過不去。
我一個人守在陳妙身邊，看著她虛弱的樣子，淚先兩行，心後三刀。
“老公，你怎麼哭了？”她的聲音很微弱，我卻聽的很清楚。
“我沒有哭，我那是看你沒事兒，高興的。我是石頭做的，怎麼會哭呢。”我擦幹眼淚，不想讓她看到我難過的樣子。人家說，心情會傳染，我得笑，我得笑的很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