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對於他而言，這更像是酷刑而非幸運。如此慘狀，就算對於手上有著不下千條性命的楊咎，都幾乎不忍卒睹，差點便直接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隻是地上殘破軀幹發出的聲音，令他心中一陣抽搐刺痛的同時，也認出這可怕的“人彘”，正是小楊靜的師傅，也就是帶著他來到羅尼島反仙聯盟的老修士，黃岐。
“楊小兄弟……”
一陣極為可怕的乾咳之後，黃岐那淒慘無比的臉上居然露出一絲笑容，他喘息著道：“終於還是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以楊小兄弟你的實力，絕不可能被那些該死的仙人……咳……直接殺死的！”
楊咎心中酸楚，走到他旁邊慢慢地蹲下來，卻不知道該對這位老人說些什麽。他目光落在黃岐四肢上那些縱橫交錯的可怖灼燒痕跡時，後者卻再度輕笑一聲。
“別看了，那些仙人才沒這麽空呢。他隻是將我的四肢斬落下來而已……後麵……後麵這些，是我自己弄的。”
“為……什麽？”
這句話出口時，楊咎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在不知什麽時候變得喑啞難聽，幾不成言。
黃岐依然微微笑著，彷佛對自己現在這副樣子極為滿意，隻是聲音中充滿了肺葉和支氣管破損的漏風感：“要是光流血流下去，我就撐不到你回來了。我……這副樣子，雖然和死了沒有什麽區別，可要是不把小靜的下落告訴你，就這樣死了，老頭子我恐怕會死不瞑目的……”
所以……你就以最後一口紫氣仙息的真氣，灼燒了自己被砍斷四肢的傷口，留住最後血液……以這殘破之軀在這洞府中等待了半個月……甚至更久的時間嗎？
彷佛看穿楊咎想知道什麽般，黃岐嘴角朝旁邊稍歪了歪，啞聲道：“從那日被仙人斬去四肢之後，我每等一天日升日落，就會在地上用肩膀劃一道血痕。隻不過到底過去多久，我卻是看不到了。”
楊咎目光在旁邊地板上掃過，隻粗粗一算，就知道地上足有四十多條血痕。也就是說，自己在清醒前，至少已經昏迷了十日。而黃岐老人為了活著留在這裏，告訴自己楊靜下落，就這樣硬生生地沒有食物沒有水源，忍受著四肢傷口和全身各處劇痛，撐了四十多個日日夜夜，不肯死去。
他的眼眶，再一次悄悄濕潤。
黃岐發出陣帶著漏風音的難聽笑聲，肩膀微微抽動著，似乎想伸手來安慰楊咎，隻是努力了下之後，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再非是正常人，隻得苦笑著搖了搖頭：“時間差不多，告訴你之後……我也該走了。”
“黃老……”
“小靜並沒有死，而是被那個自稱是南方天帝麾下天仙的封平坡帶走。聽他說話時，似乎還提到南方天母之類的存在。”似乎是感覺到大限已近，黃岐語速突然快了起來：“楊小兄弟，我黃岐一輩子沒什麽成就……除了小靜這個徒弟之外，就再沒有任何牽掛了。你……會……把小靜救回來吧？”
“會的，我一定會的。”
楊咎深深吸了口氣，就這麽看著黃岐將最後一口真元力吐出，睜著無神的雙眼，悄然離世。他可以用七殺真氣吊住黃岐一條命，卻並沒有這麽做。因為這樣的生命，對於黃岐已經是折磨而非生活。
天界，封平坡，南方天母。
抱起隻留下軀幹和頭顱的黃岐老人屍體，楊咎轉過身，慢慢地朝洞府之外走去。他所過之處，隻留下一排深深的腳印，與黃岐在四十多天中留下的，用肩膀劃下的血痕……
相對於疆域固定，除了東西大陸之外，就隻有無盡的海域和零散小島的人間界，天界的範圍實在要大上太多太多。作為無數個低級世界生靈的最終修煉目標，整個天界的疆域永遠是在不斷擴張之中。
而這所謂的擴張，則似乎完全是以天界仙人的行動來決定。
──你能夠飛多遠，那麽這個天界就有多大。普通地仙飛上一百年、一千年，看到的依舊是無窮無盡的天界大陸；而大羅金仙甚至四方天帝飛上一千年，看到的也不會有任何不同。
所以按照天界通行說法，整個天界疆域的極限，就是仙人們所能飛行的極限。隻要仙家的力量不斷強大下去，天界的疆域自然也會不斷擴大下去。
如此廣大的疆域，若是分割開來給每個天界仙人居住的話，或許每人都可以得到一塊幾百萬平方公裏的廣博之地。隻不過就算是天界，也依然有著等級、有著權勢強弱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