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至此稍稍有個落定,我心裏也踏實了些許,林中風略有些大,吹得我頭暈,正預備回去也休息休息,恰恰兩個小丫鬟提著一籃子鮮筍子從旁邊走過,一邊笑一邊說:“且將這細筍子切成丁,放到粥裏一煮,那味道才好呢。”
我忙從兩棵梨樹之間踱步出來,叫那兩個小丫鬟將一籃鮮筍子給我,預備去廚房燉一鍋粥出來,須不知燉粥也是項技術活,須用大火將那小米在鍋中燉得沸了,再用小火細細的熬,將鮮筍子切了丁放進去,我於那粥內渡了幾大口真氣,才用托盤托了往雲起房裏來。
他還未曾睡,隻半倚在床上,偏了頭去瞧著窗外,我蹭到他身邊坐下,用勺子將粥攪了攪道:“吃點東西好不好?”
他半晌不語,我知道他心裏必然在怪我,窗外影影綽綽斜著幾支白梅,我使個術將窗子捂得嚴實了,彎過身將粥端到他跟前道:“吃點吧,求你了……”
他抬手一擋,我手下沒穩,那粥打潑了大半,我瞅著那潑出的粥裏溢出的真氣,喉頭一陣腥甜,忙忍了,身上又痛得厲害,想到他卻還這般不領情,不由得很是委屈,鼻尖一酸大哭起來。
哭得天昏地暗時才瞥見他將剩的小半碗粥喝了,我抹了淚看著他,接了碗來時順勢往他身上一壓,趁他沒反應的空當覆上他的唇,強行渡了幾口真氣給他。
他偏了臉上去躲,隱忍道:“別太過分。”
我見他抬手推我,虛弱道:“你別推,我頭暈……”這次卻不是占他的便宜,隻是因為真氣消耗太多,頭暈眼花。都說了頭暈,他還要來推我,我沒防備,重重跌在床頭,他起了身離得我遠些,那副神情,隻恐我化身財狼虎豹將他吃了。
我心裏頭苦笑,咬著唇道:“我都這樣了,還能對你做什麼。”
良久,他走過來,卻不曉得他凡人之身,又受了那三鞭,還有力氣能將我拎起來,我略略有些欣慰,欣慰的同時被他拎起來扔出了門外,將將爬起來時那木門已被他關的嚴嚴實實,任我如何叫喚他都不開門,我坐在門檻外的梨花樹下,雙手抱著膝蓋吹涼風。這涼風吹了一夜,到了下半夜時還飄起了大雪,冷氣透過衣服鑽進來,呼呼乍響,待到日頭遠遠的升了,院子裏銀白一片,晃眼得緊,牆角邊幾支白梅開得鮮,枝葉上滿滿地接了雪花,瞧著倒也賞心悅目。
若換作平時,我也隻當是賞個雪景,但隻因這幾天身上都不太好,真元失得太多,丹靈都補不過來,且受了一夜的寒風,竟有些咳嗽,須知本上使長到五千歲以來,還從未染過風寒,這一夜的雪下得應景,徒生生逼出我的噴嚏來,身上又痛又無力,腦袋又昏又沉,我原沒想到雲起要將我扔出來,他將我扔出來後偏我沒力氣回去,隻能坐在這等竹冉找到我,照理他早便來找到我了,今日不知怎麼,他又去哪處風流了?
身後的門吱啞一聲被推開,我費力地偏了頭向後望,一時間眼裏模糊一片,哽咽道:“你討厭我也沒辦法,倘或我知道把你一個人留在摩羯林中會被師父發現,那我寧願不去打那場戰,也不會讓你一個人……”
雲起扶著門框看著我,似乎是冷笑了一下,從前我單記得他微微笑起來的樣子,如春風吹進心坎,殊不知他冷笑起來,也能令人難忘,我忽而說不下去,我從來不善於解釋,捂著嘴咳了一會兒,臉上淚濕一片,我抹了淚咬唇道:“也不想待在這礙你的眼,隻是身上沒力氣,待會兒端盆送水的丫鬟來了,我會……”
話還未完,他已將我抱起來,我虛弱地抓著他的衣角哭道:“我自己走便好,你還要把我扔去哪?”疑惑道,“你,你哪來的力氣啊?”見他臉上的一派無動於衷,再道,“你等我化成鳳凰身,可能會輕巧些……”
他將我抱得穩了,才道:”還那麼多廢話,就真的再扔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