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疆時天色還黑得很沉,偶有幾點星光,卻並不是很亮。雲霧中朦朧一片,雲起的院子還是滿樹梨花,院中的每三棵樹上便墜了紗燈,夜間有微風,吹得紗燈微晃,燈火微漾,白色的花瓣暈黃暈黃,一條入院的石子路上落滿白絮,石子路蜿蜒至雲起的屋前,雲起的屋子有一條圍欄,圍欄外一方石桌,石桌上零散的擺著幾個杯子,我推開房門,裏麵卻再沒有那如玉般清俊的臉。我走到床前,撫摸著那月牙的褥子,床邊白色的幔帳垂地,床腳邊躺著的八腳青銅鼎裏還燃著檀香,白煙繚繞,圓木桌上的紫晶茶壺裏茶湯清爽,還騰出幾絲熱氣,桌案上,還擺著我送他的那張九弦琴。我撫摸著那絲絲琴弦,指尖上似還能感受到他的溫度,耳畔仿佛還能聽到他最愛彈得那首《陌上仙》。
淚水如決堤,我喜歡了他三千年,這三千年來,我每夜的夢見他,夢見襲一身白衣的他,我去過無數次他救我的地方,抱著那不可能的希望,希望能再見他一麵,哪怕隻是遠遠的見上他一麵,我原以為這些都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卻可憐見上天給我一個可以救下他的機會,我原以為救下他後就可以待在他身邊,哪怕他討厭我,哪怕他半分都不願見到我,當初說好的長長久久的牽扯呢,那智者原來不過騙我,說什麼救了他便能同他生生世世有牽扯。我同他的一切,不過一場夢,且這夢裏還有無盡的傷痛,現在這夢醒了,心也似被掏空。
竹冉找到我的時候,我已抱著九弦琴哭了一宿,他說流殤告訴我,今日三軍各部將練兵,我必須親自去視察三軍。我抱著琴,騰出一隻手來抹了抹淚跡已幹的臉,心裏翻滾起騰騰恨意,倘若不是流殤,倘若不是他,我也不會被迫讓雲起離開我,或者至少不會這麼快。
竹冉拍了拍我的肩道:“時辰不早了,大人快去梳洗梳洗,去練兵場吧。”
我望著房中的布局,閉了閉眼,心頭似刀割,我將九弦琴放在桌案上,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拍了拍發麻的腿,預備先去趟軍營,步子將將踏至中殿,遠遠瞧見幾個小魔官神色異樣地繞了長廊匆匆走過去,這幾個小魔官瞧著十分眼生,我於後頭小心地一路跟著,瞧見他們轉了過廊向偏殿去了,我幾步跟上去,瞧見一身白衣的流殤正暗暗吩咐他們一些事情,因隔得遠些,隻大概聽見流殤道:“再多派些人手過去,既然他已出了魔界,務必讓他消失。”
我將這話於腦中一轉,渾渾噩噩的腦子清醒了一些,心下一緊,靈台忽而一陣顫動,是血咒在牽動我的丹靈。雲起他,有危險。
我騰上雲端一刻未歇,牽靈引咒到魔界界外接連人間的一處樹林外,找到雲起時,虛化的黑暗魔獸正抬爪向他撲過來,所幸我用的是赤練,揚手一鞭甩出去及時地扣住了魔獸的脖頸,我原想大力拉住魔獸,可惜這魔獸非一般魔獸,是水係檮杌獸的魔變體,不曉得流殤是怎麼想的,不過對付區區一個已無半分法力之人,居然動用了魔域戰獸。此戰獸一大特點便是力大無窮,我勒了它不消幾刻,它咆哮著向前,我拉不住它,手心已被赤練反力勒出一條血痕來,我當機立斷揮手收回赤練,趁它抬爪撲下去時縱身擋住雲起,戰獸那一爪子將將落下來。背上撕心裂肺的痛,我轉身將赤練化為通天戟,直插入魔獸的喉嚨口,它咆哮著嗚咽了兩聲掙紮著倒下,那一爪子著實厲害,逼的我咳出一口血來,鮮紅的血滴落在雲起的白袍上,我趕緊翻身起來,一時間痛得跪在地上,雲起難得的竟過來扶我:“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