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掌燈時分,我將雲起那一件白袍洗淨了施個法術弄幹,遣了個小丫鬟將袍子給他送過去,我於床邊抖了抖被角,放下幔帳,再關上門,預備著好好睡上一覺,剛躺在床上一盞茶的功夫,那丫鬟敲著門道:“大人,雲凰公子說,這袍子既是借予大人的,便要由大人親自還了去他才受。”
我愣了一愣,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見著小丫鬟又將那月牙白的袍子遞了回來,我猶豫了一下,接過袍子來,不曉得如何是好。小丫鬟俯身退下了,我拎了袍子捂著臉哀嚎了一嗓子,雲起的意思是要我親自去還這袍子?莫非他已曉得我屠城的事,要讓我過去受受他的青鋒劍?恐怕即便我有心躲著那青峰劍也斷然躲不過,如今依著雲起恢複的程度,雖則還不是全然恢複,但除了能商,估計沒有能同他交一交手的了,此次出兵雲中城,我失了大量真元,青鋒劍本就是上古神器,就連一個凡人用也威力甚大,現在我這副樣子怕是連他一劍也受不住,不曉得屆時我服個軟,他可是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過我一下?可若要論到往日的情分,他斷然是覺得同我無半分情分可言。
我望著窗外漆黑的天,歎了一口氣,惆悵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去受受他的青鋒劍。我順手拎了桌上一隻羊角小燈籠,抱著他的袍子從碎石子路穿過過廊來到他的院子。奇怪的是,平日裏燈火通明的院子,今日卻顯得昏昏暗暗的,梨花樹下的燈也沒掌幾個,我勉力使了術法點了幾盞燈,便已有些疲累,有些頭重腳輕,待踱步靠近他的屋子……我好像已很久不曾進過他的屋子。
他的屋子四下敞開著,連門都沒有關,想必就等著我過來呢,我欲哭無淚的上前幾步,小心地踏進去一隻腳伸長了手將袍子掛在靠近門邊的幾案上,小聲向裏道:“袍子我送過來了,我……我先走了。”
裏頭久久沒有動靜,我略有些好奇地往屋裏走了幾步,高高的桌案上擺著我送他的那張九弦琴,屏風後依稀可見床上鋪著厚厚的褥子,那白絮的底兒,是我親手鋪上去的,他心頭恨我,卻不忌諱我的東西,也委實很難得,床上四角的縵帳垂落下來,落尾處耷拉在桌角旁的一青銅鼎上,那香還繼續燃著,我恐燃著的香燒了縵帳,輕手輕腳的過去將那尾擺處撩了上去,還未靠近那白色的床幔便能感覺到四周騰澤的仙氣。
雲起他恢複仙體,依著他這種已修為過十幾萬年的神來說,仙氣自也是慢慢藏不住的,但這仙氣也蔓延的太厲害了些,我有些憂心,這裏是魔界,修為稍深一點的魔都能感受到這仙氣,倘被人瞧出他那一身的仙氣,必然要驚動了能商,屆時可怎生是好?
我將那青銅鼎移到桌下,雲起在床榻裏側似已睡安慰了,我瞧見他墨黑的發鋪開在枕上,銀色的發綰還未取下來,中衣的衣領微微敞開著,露出一節鎖骨來,被子將將蓋在腰間。不曉得為什麼,看到這一幕,臉上竟微微有些發燙,我忙拍了拍發燙的臉,放輕了腳步靠過去,本想渡他幾口魔氣,掩了他身上的仙氣,可他睡得太裏側,也怪我給他挑了那忒大一張床,我傾了身過去也夠不著他,隻能輕手輕腳地爬上床去,我隻當他已熟睡。便雙手撐著覆在他身上,不能壓著他倒也有幾分費力,我望著他好看的眉眼,心下道,此刻絕不是在親薄他,我不輕薄他已有很久,此刻我隻不過是給他渡幾口魔氣,我尋著他的唇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貼過去,一口氣渡到一半,他緊閉的眸子忽而睜開來,我嚇了一跳,手一時撐不住,直直跌在他身上,眼看著就要親上去,千鈞一發之際,我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手背剛好觸到他的嘴角,我鬆了口氣,還好沒親到,我忙爬起身來便要跳下床,腳尖剛剛著地時手腕被他一把抓住,我本沒幾分力氣,被他這麼大力一拉,身子向後一仰重重跌在床榻上,頓時慶幸當時替他墊三層褥子的明智之舉,因著身下的褥子厚,並不覺得太疼,隻是頭有些暈,我揉了揉跌得有些暈乎乎的頭,瞧見他俯身靠過來,我忙往裏退了退,被他直逼到床的裏側,我有點害怕,拉了被子來蓋在胸前,頭頂上落下個聲音來:“你半夜過來輕薄了我,就想這麼走人?”
我一張臉紅了個透,憋了半晌才結巴道:“不是,方才我哪有輕薄你……”
他又靠過來些,我已退無可退,忙抬手撐在他胸前試圖隔開一點距離:“我真的沒有對你做什麼啊……”他嘴角扯出一抹戲謔的笑來,低了頭貼近我耳邊道:“你爬到我的床上,撲在我身上,還不算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