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魔界時,隻聽說天界四季如春。誠如方才那個女仙俄所說,這院子雖樸素些,卻是個好院子。
被雲起帶到這來,我也不曉得他是個什麼意思,院子四麵都有結界攔著,院門卻是大開,據那個叫沫沫的女仙娥道,那院門直通承天台,繞過承天台便是天宮,這裏是通往天宮一個便利的道。
我稍稍梳洗了會兒,出門看時,景色已十分不同,碧清色的天暗下來,隻是院子的上空如星河一般亮騰起來,明珠似的一顆顆在上頭閃。遠處半月形的石門被幾株青紫色的樹叢掩映著,每隔幾株梨樹便掛了碗大似的南海夜明珠。結界外天雨順著屏障打落下來,散著一圈一圈的光暈,院裏的閣子樓也一派的亮。這裏全然不似魔界,魔界不論早晚,都渾濁著暗黑的魔氣。我不曾見過這樣好看的地方,一時欣喜,提著裙子跑出來,剛想伸手摘一顆夜明珠下來照個路,旁逸斜出的吱啞後便閃出了女仙娥來,正是今日那個女仙俄,沫沫。
她似乎瞧見了我,遠遠地便道:“姑娘,夜裏院裏涼,披件衣服罷。”
我不大想理她,遂顧不得拿那夜明珠,轉了身便走了。剛過一處竹亭子,她便幾步追了上來,又道:“姑娘,且略歇一歇,亭子裏擺了些果品糕點,還有粥,姑娘吃點罷。”
我原本並不太喜歡她,但瞧著她對我卻很有一番熱情,便頓住步子,向她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我想她對我這樣的熱情,定然是因為不曉得我是個魔,倘或曉得了我是個魔,恐怕連先前一份的熱情都沒有了。
她喘夠了氣對我笑道:“北魔族上使鳳央。”眼見著我微挑的眉,上來拉著我的手道,“六界中罕見的火係鳳凰,年紀輕輕便司北魔族上使一職,功夫法力數一數二的女將軍。以前君上給那群老仙官們分析六界形式的時候提過你,沫沫便記下了。”說到這裏突然頓住,打著哈哈道,“好姑娘,你若要四處玩盡管隨便玩,這是我們君上的院子,平日裏旁人原都是不讓進的,此刻晚了我也該出去了。”說罷順手抓了石桌上擺的一個桃,“且賞我個桃吃,我便住在院外的清澤殿裏,那也是我們君上的宮殿,姑娘有事便出來喚我。”說罷轉身出去了。
我瞅著桌上擺的果,肚子適時的響了一聲,我摸了摸空著的肚子。便坐下來撿了兩個大紅的桃啃了兩口,正於心頭鬱悶著,忽而瞥見雲起從亭外斑駁的樹影下踱步過來。我不太想撞見他,但一個桃才啃了一半,委實有些舍不得,便仍舊啃著那個桃,再將另一個往袖裏一兜,預備著先走人了。將將走出亭子,那梨花樹種得雖好,隻是太緊密,中間幾條蜿蜒的石子路密密麻麻的,枝頭上掛的夜明珠雖亮,卻照不滿一條路,我繞了幾圈仍舊沒繞到自己的屋子,索性矮身靠在一顆梨樹下將桃子啃完了。我將桃胡埋在梨樹下的土裏,滿意地在裙子上抹了抹手,剛要起身頭頂上便落下個聲音道:“在這裏做什麼?”
我囫圇地指了指院子上頭道:“看月亮。”打著哈哈道,“好巧啊,你也來看月亮。”待思及此處上空本無月亮,月亮在廣寒宮裏。摸了摸鼻子便借著故要走人了,隻說困了。抬腳要走時見他擋在前麵,我退了幾步,預備著轉身向後走。他卻忽而立在我麵前,可能因著他比我高了許多的緣故,便矮下身來對我道:“不是想看月亮?正好帶你去看看。”
方才我不過胡說,卻沒什麼想看月亮的意思,忙抬手一搖道:“不必……”手上忽而一緊,被他一路拉著向外頭走,他的手略有些涼,給人一種冰肌玉骨的感覺。他一路熟稔地出了院子,我已被這七拐八拐的路弄得頭有些暈。先前來時沒注意,此刻出了院子,才瞅見院外那金碧輝煌的宮殿。正穿了過廊,迎麵撞見沫沫並了幾個小仙女走過來,我瞧著雲起拉著我的手,略有些不好意思,想自然一些將手抽回來,抽到一半他又抓得更緊,待那三三兩兩的小仙女過來同雲起請了安,我隻低了頭耳朵發燙,小聲道:“我又不會亂跑,你不用拉我……”
他忽而回過頭來,覆到我耳邊道:“你這是在不好意思?”低聲道,“你也會不好意思?”
誠然我從前是不曉得什麼叫不好意思,但現在……我正欲反駁他,他又道:“昨天抱你進來的時候誰沒看見,現在才不好意思,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