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兩千歲的年紀上。四海八荒發生過一起重大的變故。
那時的天地一片混沌,萬惡起源,妖魔肆意。他的父君因與魔道一戰傷重而羽化。天族中的一應事物都落到了他大哥雲疏的肩上。
那個時候,天地間還未被分成六界。女媧大神煉五色石補天以救蒼生。補天後將自身的神力恩澤四海八荒,滋潤萬事萬物,而神體卻化作了虛無。但即便如此,天下也未曾就此太平。那些蟄伏於混沌之中的妖魔受濁氣於空靈地麵幻化出來,殘害萬物生靈。
年長他三千歲的雲疏作為九重天上的繼位少君被派遣下凡去除魔。
四方得到平定後,天帝的繼任大典在即。而他的大哥卻不知去向。
那時他尚年幼,隱約聽到神官們的議事,才曉得他的大哥並不想繼任天帝之位,但天族不可一日無天帝,若是他的大哥不願意,那麼這天帝之位便得由他來繼任。但他尚且年幼,恐怕經受不住天劫。
一應的神官議論數日,最終決定派遣四方天兵將雲疏找回來繼位。
那一日天雷滾滾,萬裏紅雲。他躲在石柱後頭,看著他大哥於承天台上被神澤洗去七情六欲。他第一次瞧見他大哥那麼痛苦的表情,仿佛整個人被抽去了骨血,隻剩下一個軀殼。月下神官告訴他,他的大哥動了情,很難受得了天劫,所以必須先除去七情六欲。
七情六欲這四個字他牢牢的記在心裏,神官對他說:“小殿下,你既身為天族的少君,日後若想成為天帝,便不可輕易動情,千萬別步你大哥的後塵。”
此後的萬兒八千年,他於情這個字上都沒多大感觸,雖然他對做天帝這個事也不太感興趣,但對情這個字上便更沒什麼興趣。
他從小習兵法,三千歲的年紀上便能領兵作戰,十幾萬年來,他是不敗的戰神。天族中那些癡迷他的女仙官雖然已經盡量保持矜持,但每每見他臉上都緋紅一片。他心中雖平靜如止水,卻也不喜歡她們千方百計想於他身邊轉轉以便能引起他的注意力。所以他下令任何人沒有他的準許都不得進他的院子。
他一個人過了幾十萬年,也沒覺得缺少些什麼,隻是他厭倦了領兵作戰的日子,他不想再兵戈戎馬,隻想在門前種幾株梨樹,閑來看看書彈彈琴。
於是他將兵權交還給天帝,接下來的幾千年便一個人住在梨花院中,不再過問六界之事。
直到三百年一場神魔大戰的爆發。北魔族氣焰高漲,天族節節敗退。戰況書一卷又一卷被仙官捧至梨花院前。彼時他正在院前澆花,北海水君容淼一身甲胄手持彎弓破了結界而入,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竹壺,他微微一笑:“怎麼,北魔族打到你家門口了?”
西海水君容淼歎了口氣:“你……”
他化出一身銀白的甲胄來,拎著青鋒劍吹了吹:“走吧。”
他接管兵權,統領三軍時戰況書立刻被仙官承上來,說是昨日神族的五千天兵在北山腳下全軍覆沒。不過半日的功夫,他便把戰局扭轉了過來,將北魔兵擊退到南北魔交界處。
三日後,神魔兩族在丘水交戰。
隔著丘水,黑甲黑袍的魔尊能商親自領兵,對麵是一長列的黑,天明時兩軍布陣,黃昏時還未分出勝負。丘水是個極重要的地方,隻要入夜時分三軍渡了丘水,便可引大軍破了北魔族的結界,屆時北魔族就會像五千年前那樣潰敗,或許敗得更慘也未可知。依著此刻戰局的形式,他估摸著,還未入夜天兵便能渡過丘水。如他所料想的那樣,戌時,天兵擊退北魔兵前軍,渡過丘水。
就在此時,天上忽而翻滾起重重紅雲,紅雲中一團黑氣直擊水麵,巨大的火光漾開在水麵上。須臾,天地間被黑騰騰的魔氣覆蓋,濁氣從地麵升騰上來。他望著空氣漩渦似的黑氣,忽而明白過來,能商定是以自己的內丹引動魔珠出世。魔珠出世,四海八荒都要遭受劫難,人間浩蕩。而能封印的魔珠的方法便是他祭出那十幾萬年的元神。能商是早就算計好的,這次大戰的目的不過是想讓他身形俱滅。他沒有什麼功夫去猶豫,迅速撲入那一團黑氣中。
他從沒想過自己還會醒過來,或者說醒過來的這樣快。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漆黑的房梁,他腦子還有些亂,臉上溫熱一片,他順手一抓,觸手溫熱且柔軟,他感覺到那纖細的骨節,耳旁有結巴的女聲:“你……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