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眼睛,試圖不要讓自己看到那個數字。可是,在睜眼閉眼之間,有一道深淵,籠罩著黑暗、沉默和恐懼這三種讓我痛苦的極端事物,其實睜眼麵對倒並不那麼痛苦,而是一種依賴慣性裏矯情的怯弱,但這種矯情的怯弱有時感覺像恐懼。
後來,我睜開眼睛,後頸的涼意和紅光的閃爍不再箍著我的心,反而滋生出絲絲勇氣,讓我舒展開自己的身體,滑下了沙發。
幾分鍾後,我坐在屏風下,一手拿著筆,一手摁下傳真機上的留言功能鍵。
四
我快步走進公安局辦公大樓。清晨起得很早——沿河跑了五公裏——我告訴自己,需要恢複崗前培訓的警體訓練。所以,今天是新的生活規律的開始。
也許看起來有些蒼白,有點神經質,但今天的我不再是時不時扯一把野草,或者停下來嗅一嗅玫瑰花香的閑逸公主。我的步伐很快,有點強迫的味道。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跑。有意思的是,這時我的感覺不再那麼糟糕。頭發紮成了整齊的警用掃帚。脊背不再一陣陣發冷,不再有世界末日的感覺。
天氣似乎變得暖和,馬路上有足夠多的人讓我並不感到孤獨,同時又足夠少,少到我可以保持自己周圍的安全區域。即使有人想襲擊我,我也有足夠的空間施展自衛能力。
工作狂一樣的支隊長陸帆還是那麼準時——提前半個小時到了辦公室。
我將昨晚整理的騷擾電話和留言記錄遞到他手裏,然後坐在他對麵用非常明確的口吻向他彙報了昨晚的事件。我將昨晚的騷擾定性為事件,有理論依據和先例可循。
陸支隊長表情凝重地看著我。
“這是詳細的來電者名單。”我彙報道,“我跟技偵的值班同事聯係了,這些來電分布於市區十座機站及鄰縣的四座機站,這個我也有注明。這就是說,我的個人信息在全市傳播。更有意思的是,絕大部分來電或者是未經登記的手機號,或者是街頭的公共電話。還有,就在我四處聯係知情人時,110處警隊同事查到了信息源頭,是沿河風光帶的閱報欄裏張貼的淫穢廣告,裏麵包含著我的個人信息。一份洗浴場廣告上,我成了經營者,為了招攬嫖客,從世界各地引進了各色人種的美女,感興趣嚐鮮的男人,可以通過刊登在下方的電話號碼直接聯係我。在另一份廣告裏,我是色情賓館老板,急於收回成本,現低價出租房屋,並有美女陪護,還是通過刊登的電話號碼直接聯係我。”
我十分冷靜,仿佛在彙報自己負責,卻與己無關的案情。“還有互聯網,我在58同城上查到兩條出租房屋信息,三條招聘信息,我都是聯係人。”
陸支隊長把我的記錄放在桌上,直直地盯著我。他什麼也沒有說,提起案頭的電話。
“你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