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送別》李叔同
一望無際的草原,偶爾幾隻小鳥飛過,不知歸途;齊腰的草叢裏窸窸窣窣,一隻鬆鼠探出頭來,左右張望一下,也不知道是什麼動靜驚到了它,刺溜一下鑽到身後的什麼地方去了。
午後的陽光已經不那麼刺眼,斜斜的掛在天上。遠處的馬車靜靜的停在路邊,馬車旁邊一匹棕紅色的駿馬正與套在馬車上的小白馬耳鬢廝磨。已經好一會兒了,旁邊站著一對不滿二十歲的男女在說著什麼。男孩子最初仿佛帶著怒氣,極力反對著什麼,而這個女孩子先是陪著笑解釋,後來看男孩子實在餘怒難消,就很沮喪、很難過的低下了頭。
“不是我不讓你陪,南宮哥哥。感謝你這麼多年陪著我,我理解你不放心我一個人上路,可是師父不是都說了麼,我自己的人生應該自己走下去。我自己可以的,江湖哪有你說的那麼險惡,師父不就是江湖中人麼,他還不是收留了我,將我養大、教我功夫。”女孩子仿佛是說不下去了,稍稍有點哽咽。“你說的對,現在的我過的很好,師父不告訴我我是誰、也不在乎我是誰,他會一直疼愛我,你也不在乎我是誰,可是我在乎啊。我想要明明白白的活在世上,我想要知道我的父母是誰,他們在哪兒,為什麼我沒有在他們身邊……”
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下來。
南宮敖從來沒見過她落淚,她仿佛永遠是那個沒心沒肺、善良可愛的小妹妹,無意中看到她的軟弱,一時間覺得天空都灰暗了。沒能說服她,反倒勾起了她的感傷,這讓他很泄氣。
“那這樣吧,諾諾,你說你能應對以後生活中的一切苦難。那麼你證明給我看,如果你在離開我的視線之前,沒有任何需要我的時刻,那麼我就讓你一個人走,否則我們就一起出發,怎麼樣?”南宮敖背對著夏諾,凝視著茫茫無邊的草原出了很久的神,好像終是妥協了、放棄了一般。
直到夏諾低聲答應他的要求,直到夏諾周全的行完禮,直到夏諾鄭重的道別之後,南宮敖都再也沒有轉過身來,也再沒有出聲。
夏諾也不再說話,盯著他的背影很久,心裏微微歎了一口氣,轉身走近馬車,確切的說是他為她準備的簡易馬車。本來他來送她,也是來陪她,說是讓她坐在舒服的車裏,他給她當車夫,一起去尋找未知的真相、一起去看看真正的江湖是個什麼樣子、一起去經曆什麼叫江湖險惡、怎麼能行俠仗義,可是夏諾不忍,這本來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他明白南宮敖隻是想找個借口跟著她而已。
年輕人對於不可知的世界總有一種莫名的向往,夏諾理解,可是她不知道如果南宮敖跟著自己離開是福是禍,因為她都不確定自己固執的去尋找真相將要麵對的是什麼,也隻能一味拒絕了。
咕嚕嚕的馬車聲音越走越遠,南宮敖眼角卻微微含笑。
“救命啊……”
等的就是這個聲音,南宮敖心裏鬆了一口氣,翻身上馬向著馬車追去。
當南宮敖將夏諾從草地上扶起來,夏諾明顯有點不明所以。小白馬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起飆來,一聲長嘶便將馬車翻倒在地,幸好夏諾輕功還不錯,到不至於受傷,她奇怪的是,小白馬一向很機敏也很通人性,這倒是第一次見它如此不鎮定。還來不及細想,南宮敖已經追上來不住聲的詢問安撫。
當然,南宮敖知道這是為什麼,這當然是他的手筆。
不過這下子南宮敖可不依了,以擔憂為名非跟著她不可了。夏諾想了想也就不再繼續堅持,既然未來都是賭局,也許這也是命中注定的,既然他想出去闖闖,而又沒有諸如親人朋友的阻攔,那就走吧。誰都不應該替誰做決定,不是麼!
隨即想到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踏上旅途,有這個從小到大的玩兒伴陪同,又開心起來,對這次尋找真相之旅信心更加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