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貌美的孟婆一臉茫然,在自己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向不染纖塵,雖苦修,卻不做洗衣、打掃瑣事的人,移過她手中的木盆,竟然蹲下身來,挽起了袖子,動手去洗了這個衣裳。
一種完全與其之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高高在上的氣質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感覺,以前是高高在上,不可褻瀆,如今則是染上了塵埃,更像是打破了兩人之間的那種隔閡,將彼此間距離一下子拉近。
紅衣孟婆有點不可置信:“你是,真的決定好了?”決定好棄佛禪,與她一起過平淡普通的生活了嗎?
靈筠和尚並不說話,隻是一下一下的用搗衣杵捶打著衣裳,手下動作一下一下的極其有規律,一雙眸子不再像以前那樣專注的看著經文,而是在專注的看著換洗的衣裳,盯著衣裳上的汙點,認真而專注的一下下敲打。
兩人之間許久沒有再交流,彼此間的沉默、再沉默,最後衣裳明明已經洗的足夠幹淨,靈筠還在繼續洗著。
紅衣孟婆就蹲在其旁邊,看了許久一棍一棍被敲打的衣裳,突然站起來:“我懂了,我明白了。”
“即便是歸於平凡,搗衣杵一棍棍敲打的聲音也仍舊像是你念經時,敲著木魚時一下一下有節律的聲音。
縱然我迫使你離開了這裏,你如今的沉默,麵上連半點多餘的表情,半點笑都沒有,你不開心,你不情願。”
靈筠仍舊是敲打木魚一般的敲打著換洗下的衣裳,他不情願,是的,但是他又不想親口說出,不想看著她難過,一雙眸子微微閉,前麵的路,他知道自己要如何去走,但是她,這麼多年,畢竟是自己耽誤別人這麼多,他想在臨走之前,為她做最後一件事。
靈筠:“我不是不開心,而是兩種選擇,無論是那一種,都是一種割舍。但是我還必須要做出抉擇,並且盡量把傷害降低。你向來喜歡一個東西,便費勁全力要去拿到,而越得不到的越會拚命堅持。
而你喜歡的,也許隻是那種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但若隻是望而不及,你或許就能放棄了。
但觸手就能碰上一碰的感覺,又讓你即便碰上南牆,摔得頭破血流也不願退縮,甚至覺得,當初隻要再多點努力,也許那個南牆就為你為讓路,也有一個人,會摸著你那曾經被撞破的腦袋,告訴你南牆已經讓開了,不會有事的,而你們將會永永遠遠的在一起。”
孟婆:“可最終不還是沒在意嗎?你其實,從始至終就沒喜歡過我對不對?”
靈筠:“你在往生橋住了怎麼多年,世間的情愛感情,怕是看的比我要透徹的多。”
世間本身便無愛,隻是人的執念。
那些被許多人深信不疑的忠誠深愛,那些曾經許下山盟海誓,一起走過最艱難路程的人,最後被現實狠狠打臉的不在少數。
但,這世上一生深愛,至死不渝的愛情仍舊有許許多多,當年孟婆為一個人付出了那麼多的心血,甚至是自己的整個青春,付出那麼多,她不願意相信,那個人沒有愛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