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酒樓因為跟古時候那位詩仙的淵源,在濟寧府很有些名氣。
府中士子們重要的文會,差不多都在這兒舉行。
酒樓以臨街的主樓為基準,後頭孔雀開屏似的散開了七八座獨門獨戶的院子,是專門接待貴客,或者如傅綽仙辦生辰宴這樣用的。
因為酒樓是毗鄰傳聞中詩仙浣洗筆墨的泉水而建,這會兒就引了泉水環繞整個酒樓一圈,各個獨門院子裏都有份,據說春日裏玩流觴曲水最是得宜。這個季節草木衰殘,望出去也有些“留得殘荷聽雨聲”的意思。
傅綽仙因為預算有限,隻取了最小的一套院子,擺的酒席也是中等檔次。
索性鄒府的幾位主人雖然都沒到,鄒瓊若等弟子也由尚夫人借口“年紀小不懂事,別打擾了先生們的興致”沒來,但尚夫人還是派了近侍到場道賀的。
過來的近侍是位三十來歲的姑姑,跟傅綽仙這年紀的女孩子有點格格不入,點了個卯也就走了,來去都很低調,但她走後沒多久,酒樓的人就過來告訴傅綽仙,那姑姑加了錢,讓把酒席換成最好的。
“這必然是夫人的好意。”傅綽仙聞言跟郗浮薇還有姚灼素說,“鄒府平素就很厚待咱們了,不想連生辰宴也還要勞煩夫人破費。”
“兗州府上下誰不知道鄒家的厚道?”郗浮薇微笑道,“要不鄒府怎麼會是高門望族呢?這都是曆代積福的緣故。”
傅綽仙作為主人是提前過來的,郗浮薇還有姚灼素左右無事,就跟她一起出發了。
這會兒賓客們還沒來,三人於是檢查了一番場地,也就叫了個攢盒先坐著了。
略說幾句閑話,感慨了下鄒府的周全,就有丫鬟進來稟告,說是孫公子到了。這孫公子就是傅綽仙在莊老夫人壽辰上認識的富家公子,說起來傅綽仙今日下血本在這邊請客,也是為了他以及還沒來的一位公子。
此刻聞言,傅綽仙當下就站了起來,扶了扶鬢邊的金步搖,嫣然道:“你們坐,我去瞧瞧。”
她去了沒多久,就帶著個綠衫公子進來。
那綠衫公子十七八歲模樣,麵皮白皙,就是身材忒胖了點,乍看去跟個球似的,臉上的肥肉將眼睛都快擠成一條線了。雖然長相不佳,但看麵相很是敦厚,過來跟郗浮薇還有姚灼素問候的時候,話沒說完,臉先紅了,很是單純羞澀的樣子。
倒是他帶的小廝還伶俐點,幫忙補充說城裏某幾家布莊都是孫家的,今日孫公子也專門帶了最新進的布料過來給郗浮薇她們做見麵禮,因為東西比較重,怕車夫之類貿然進來唐突佳人,如今都擱在外麵,打算等離開的時候直接搬上鄒府的馬車。
郗浮薇有點詫異的看了眼傅綽仙,心說這女孩子還真有幾把刷子,這孫公子看起來不像是那種花花公子,肯對沒照過麵的女子這麼大方,顯然是存心給傅綽仙麵子了。
不過是莊老夫人壽宴上的一麵之緣,能讓孫公子上心到這地步,也難怪傅綽仙不甘心嫁入尋常人家。
“這孫公子……”郗浮薇跟孫公子推辭了一番,見推辭不掉,也就謝過了他的好意,畢竟今日的主角是傅綽仙,而且郗浮薇本身對這孫公子也沒什麼興趣,所以寒暄的場麵走過之後,也就拉著姚灼素借口看雪走開了。
姚灼素看著傅綽仙同那孫公子言笑晏晏的模樣,微一皺眉,跟黃蘇小聲說,“雖然看著人不壞,但這長相也忒叫人受不了了,真難為傅姐姐好脾氣,還願意跟他這樣說話。”
黃蘇吃吃一笑,說道:“姑娘您不曉得,那孫公子雖然是家裏的小兒子,但上頭幾個兄長都是庶出,他生身之母是個厲害的,管的他爹唯唯諾諾不敢造次不說,姨娘什麼也是一個比一個乖巧!孫家的家業,日後遲早都會交給他一個人!大家都說,誰要是做了他們家兒媳婦,那是過了門便是當家主母的。”
“無非是有幾個錢而已。”姚灼素不以為然,“出閣之後是跟人過日子,又不是跟錢過日子。”
黃蘇因為她脾氣一直很好,伺候這些日子,說是主仆,也有些姐妹情分,今日出來赴宴,心情比較輕鬆,就開了個玩笑:“姑娘當然是不會稀罕孫公子這樣的,畢竟見過沈公子那樣出色的人才呢!”
這話說出來之後,她就有點後悔了,因為覺得有點貶低傅綽仙眼光的意思。
雖然伺候傅綽仙的紅芝不在這兒,可伺候郗浮薇的綠莎卻在。
綠莎跟紅芝一向關係不錯,誰知道會不會私下裏告訴紅芝,將話遞到傅綽仙耳朵裏?
“沈公子……”姚灼素聞言,臉色一黯,就看郗浮薇。
郗浮薇嘴角扯了扯,道:“可不要誇我那兄長,我兄長家境清貧,哪裏能跟孫公子的福分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