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璧這個角度望過去,他的唇角微抿,整個臉,仿佛泥塑般一動不動。
“母後一直不喜歡我,一年前的那次墜馬事件,就是她動了手腳。我當時進馬場牽馬時,於嬤嬤正鬼鬼祟祟從裏麵出來,當時我並沒想太多,直到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不對勁。那於嬤嬤是母後的心腹,最善心機,不是她做的手腳,又會是誰!”
“當日你出事後,朕派人去查,那馬兒是因誤食了大量巴豆,才會突然發狂。可是……”景奐的喉嚨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母後為何要害你?”
含貞這時抬頭,昏暗的視線中,她一雙灼灼發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景奐。
“母後的心思,皇兄你還不明白嗎?她最見不得我與你在一起。”
景奐避開她的視線,含貞望著他道,“母後她一直記恨我母親當年奪了她的恩寵,又擔心我狐媚了皇兄——”
景奐倏地從床沿上站起,“荒唐,我們乃親兄妹!”
因著景奐的突然站起,含貞原本伏在他肩膀上的上半身,猛地往前撲。
含貞從棉被中抬起臉,蒼白的唇色仿佛一朵雪白花蕊。
“從小到大,母後就厭惡我,她這人陰晴不定,就連對你這個親兒子,都不甚關心,更別提是我這個無關緊要的宮女之子。她看我不順眼,想除掉我也沒什麼奇怪。”
“不要再說了。”景奐不悅,眉頭輕蹙。
“皇兄,你莫不是忘了,母後當年是怎麼對你,為了重新奪得先皇的寵愛,她不惜拿你的性命去當籌碼,索性你最後無什麼大礙,若真的——”
“不要再說了!”驀地,一聲厲喝,仿佛觸及景奐最見不得光的一段回憶,他的眼眸中帶了難以消除的憤恨。
床榻上的含貞一個哆嗦,怔怔看著景奐。
景奐氣息有些縈亂,抬首間,胸膛起伏不定。
“往事,不必再提!”
“皇兄。”含貞的眼神中流露出歉意,“是含貞不好,不該提這件事情。”
“你累了,休息吧。至於母後那邊,放心,朕不會讓她有傷害你的機會,往後,你的棲霞宮,朕也決不允許她踏進半步!”
沈璧下意識退到殿外,手心裏全是冷汗,冰涼冰涼。
景奐麵色陰沉地從殿內走出,跨出門檻時,用力甩了袍角,渾身上下散發著讓人不敢靠近的威嚴氣場。
沈璧低著臉,有些不敢直視。
眼前,隨即有高大的黑影蓋上她,“你怎麼在這裏?”
寡淡的,已經及時收斂了情緒的聲音。
沈璧抬頭,看向景奐的同時,景奐一雙疲倦的眼睛,也恰好看向她。
“陪朕走走。”
景奐說完,率先走了出去。
福公公停滯在原地,眼神示意眾宮人不要跟上,沈璧咬了咬嘴唇,待景奐走出很遠之後,才疾步跟上。
禦花園中新開墾了一片花林,這個季節,正是菊花競相開放的時候。
沈璧卻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愣怔地看著景奐的側影。
景奐抬頭看著眼前的花花綠綠,薄唇微啟。
“朕七歲那年,母後因與麗妃爭寵,害得麗妃小產,而被先皇打入冷宮。”
毫無征兆的一段話,讓沈璧覺得微微詫異,沒想到今日威風凜凜的鄒太後年輕時還有過這樣悲慘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