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嬰孩剛剛喝飽乳娘的奶水,此刻正酣睡著,他不懂,自己即將與母親分離,亦不懂這次的分別,代表著什麼。
也許是短暫的分離,亦或是一生一世的永不相見。
沈璧看著孩子紅撲撲的臉蛋,前一刻,他還待在自己的肚子裏,這一刻,他已經出生,會哭會鬧,會揮舞著雙手打哈欠。
趁著自己還有一絲知覺前,沈璧趕緊將有些事情交代給湘草。
“湘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臨死前,我有個遺願,希望你到時務必幫我轉達給皇上。”
這幾個刺耳的詞語,讓湘草哭的很傷心。
“我知道自古妃嬪薨逝,都是要葬在皇家陵園中。可我不願……我不喜歡在皇宮裏……我死後,你讓皇上把我葬在寧家的家族墓地上吧,那裏山清水秀,海闊天高,我死後……亦能做一隻輕鬆快活的鬼。”沈璧竭力撐著眼皮子,為自己出逃做好後路準備。
若是葬在皇陵中,那麼即使秦莫本事再高,也難以逃出。
若是葬在其他地方,那就簡單方便許多。
“好,奴婢知道了……”
湘草哭得連連抽搐,沈璧看著她,最後的幾絲清明,仿佛正在一點一點散去,雙瞳渙散……
“一定要……照顧好孩子。”
假死藥的藥性透過血液流動,一點點侵蝕她的腦袋,沈璧再也支撐不住,合上雙眼。
微開的眼縫中,湘草整個人愣住了,抱著孩子,猛地撲倒在她的身上。
“娘娘,娘娘,您不能死啊。”
原本正在酣睡的孩子,被這動靜嚇得一抖,本能地發出哭聲。此時此刻,也許是母子連心,也許是血脈相通,孩子仿佛意識到什麼,從微弱的哭聲,漸漸的放大,變成撕心裂肺的大哭。
“孩……子。”最後的時刻,沈璧想伸出手,再撫摸一下孩子的臉蛋。
可惜,眼前有無盡的黑暗襲來,仿佛有人倒了一盆墨水在眼前,什麼都看不見了。
最後的知覺中,隻餘下孩子哇哇的哭聲。
沈璧垂淚,任憑假死藥的藥性淹沒自己。
再見了,孩子。
再見了,景奐。
“玉嬪娘娘薨了!玉嬪娘娘薨了!——”
宣唱太監垂立在月池宮的正殿,微仰了下頜,對著蒼茫的天際,尖厲著嗓音喊道。
這一刻的皇宮上方是寂靜的。
養心殿內,景奐正執筆批閱奏折的手,聞聲猛地頓住,雙睫微顫,整個肩膀不受控製地發抖,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那筆尖上的朱砂,如鮮血般,一滴一滴,滴落在奏折上,暈染開來,仿佛開到極致時的罌粟花。
棲霞宮內,含貞望著湛藍的天空,露出一絲淺笑。想不到這個女人做事如此果斷決伐,也好,既然死了,也省得她以後再去對付她的孩子,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是挺可憐的。
皇宮的某一處偏僻角落,秦莫對著天空發送了暗號,然後不動聲色地回到房間內,手腳麻利地收拾著行囊。
他需在沈璧入葬前,做好一切打點工作。
沈璧雖是假死,可若真的是入土太久,也會窒息而死。